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王玄策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在王宫里不能随意走动,就在房内打坐一会儿,就听外面很乱,连忙开门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世子乌韩由噶尔东赞扶着回来,右臂缠着布,都是血,显然是受伤了,王玄策大惊:“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乌韩努力笑笑,说:“不妨不妨,王长史莫担心。”
噶尔东赞边走边说:“师弟莫担心,世子吃了冷箭,不妨事,你先休息,过一会儿我来找你们。”
王玄策不敢擅自在王宫中乱走,只好回自己的房间。难道外面发生了政变?还是有什么外族入侵?不像啊!
这时苏定方也出来,目送噶尔东赞等人,然后到王玄策这里找他。
王玄策看苏定方进来,连忙问他:“定方,你看到了吗?”
苏定方点点头:“似乎是遭了伏击,或是在伏击别人?那噶尔东赞并非常人,我想他不会贸然行事,多半是在伏击什么人,只是世子不小心中了箭。”
王玄策道:“有道理,那么你觉得他们在伏击什么人?”
苏定方道:“欲谷设。”
王玄策点点头:“我想也是如此。这一路上这么平安,怎么可能?想必是高昌的军队不能进入龟兹,只有一些卫队跟进来,所以那欲谷设就有了机会。”
苏定方道:“最有可能的是欲谷设想对驿站不利,被世子的人发现了,世子怕我们的人有难,然后带人去救,昨天我们喝得太多,世子不想扰了我们的兴,所以自己带人去了,你觉得呢?”
王玄策道:“若是如此,这龟兹世子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识大体,有能力,让人刮目相看啊!”
这时有仆人们端了早饭进来,一看就是特意为王玄策苏定方做的,完全是按汉人的习惯做了粥饭,做得非常精致,二人用了一些,毕竟心里有事也没吃出什么滋味。王玄策满脑子想的都是龟兹如何敢得罪突厥?突厥的实力绝不是龟兹能相比的,如果因为这次访问得罪了突厥,那么以后龟兹的日子怎么过?越想越是忐忑。
早饭过后,良久终于等到了噶尔东赞。王玄策连忙拉着噶尔东赞坐下:“师兄,世子如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噶尔东赞叹口气:“唉,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这些突厥人还这么强悍,居然带着弓箭,幸亏只是伤了臂膀皮肉,要不然我的罪过就太大了。”
苏定方连忙问:“真的是欲谷设的人?你们不怕得罪突厥吗?”
噶尔东赞又叹口气:“能不怕吗?但你突厥也不能偷偷潜入我国来搞暗杀吧?所以我们怕,也不怕。”
王玄策道:“此番情义,我们必不能忘。这欲谷设是冲着我大唐来的,你们抓到他了吗?”
噶尔东赞摇摇头:“此人很精明,躲在暗处并没有出头,我虽得到他潜入龟兹的消息,但一直没有发现他在哪里,他并不是贸然带人去攻驿站,而是让手下扮作龟兹的兵士模样,要进去砍杀,目的就是搞乱这次访问,他们是担心龟兹彻底倒向大唐,对突厥不利,所以有此一着。”
苏定方道:“这倒也不奇怪,难怪他在路上一直不动手,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们没有得手吧?”
噶尔东赞道:“放心吧,他们没有机会攻入驿站,除了欲谷设,其他人不是被抓就是被杀。驿站安全得很。我担心的不是这些,我担心的是此次龟兹到大唐回访注定也不是一帆风顺,可以想见,前途艰险啊!”
王玄策道:“全靠师兄运筹帷幄,不然这个事真是麻烦了。高昌、吐谷浑立场都不是很稳,万一有点儿意外的就怕此次回访不能成行。”
噶尔东赞道:“师父一再教导我,要争取最大限度的和平,国与国之间无谓的争斗,倒霉的最终还是百姓。龟兹数百年来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这次被卷入大唐与突厥的争斗,已然是不幸。咱们几个还得想想,如果回访大唐会刺激突厥,是不是这次的回访就应该取消?”
王玄策默然,只好点点头。
苏定方摇头道:“你已经得罪他了,难道还要向他示弱?以大唐现在的实力,龟兹怎么可能拒绝大唐?这个事一定要往前走,不能后退啊哥哥。”
噶尔东赞沉吟了一下:“那么,以你之见,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抓紧搜捕欲谷设?”
苏定方毫不犹豫:“那当然,既然得罪他了,就应该让他有来无回!干脆不让他有报复的机会!”
王玄策忙道:“不可,这欲谷设是一方都督,若是将他杀了,岂不是要挑起战事?不但不能抓,还得开个口子,让他逃回浮图城才对。”
噶尔东赞道:“我也是这个想法,我想现在就着人带着口供去浮图城,让他们看看这些被俘的人是不是突厥人,是不是他们派来的?我想他们必不敢认。”
苏定方道:“这样也好,其实此次欲谷设擅自来袭,必是没有得到准许,估计他是不敢声张,暗自咽下这个苦果罢!此次教训让他知道知道,我们是好惹的吗?”
噶尔东赞点点头道:“这个事暂且就这么定了,等会儿我安排了各位到城中参观,师弟也好好感受一下这边佛教的繁荣。”
王玄策道:“如此甚好,只是世子的伤?……”
噶尔东赞道:“不妨,你不用担心,该让你们去看他的时候我自然会安排,现在不是时候。”
王玄策道:“也好,全凭师兄安排,毕竟我还是鸿胪寺丞,肩负着出使的任务,还有好多事要和世子谈。”
噶尔东赞拍拍王玄策的肩膀道:“不急这一两天,你们先放松一下,国事吗,就先放一放吧。”
……
王玄策苏定方和慕容顺鞠智盛一起,在龟兹官员的带领下游览城中的名胜古迹。佛教从印度往中土传播中,先是到的西域地区,所以这里的佛教文化要比中土早了许多年,龟兹作为传播路上重要的一站,至今已经达到佛教文化的顶峰,这里不乏高僧,王玄策也很有兴趣与他们探讨佛教的精义。
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四人不仅遍览了城中的名胜与市场,还到城外参观牧民的生活,参观葡萄酒的制作,与当地人切磋马术、射箭,轻松了好些天。王玄策自然是趁机提出要采购天山红花,这陪同的官员岂敢不当回事,连忙四处寻访上等的天山红花送给王玄策,有已经晒干的,有炒过的,居然还有新鲜的红花,整整三大袋子,真是让王玄策高兴不已,以重金相谢,但相陪的官员岂肯收纳?让王玄策真是不好意思。
时间过得很快,天气眼看着就要冷了,王玄策就有些焦急,往长安去要走两个月,如果再晚些走,返回长安的路上必然是大雪纷飞,如何赶路?
尽管王玄策一再催促相陪的官员,希望回王宫见世子,但这几个官员只是打哈哈,点头哈腰就是不办事。最后王玄策无法,只好让苏定方去找他们说,苏定方毕竟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魔王,眼睛一瞪,给人一种威慑感,那官员明显是怕他,保证一定给回话苏定方才罢休。
慕容顺和鞠智盛两人也来凑热闹,看苏定方发威,连忙拉他回来,生怕他不慎打人。苏定方怎么会打人?不过就是吓唬一下罢了。
这些日子苏定方与这两个王子在一起,已经很熟悉,经常还一起比划两下,指导一下两位王子的武功。当然他不会忘找机会就讽刺一下鞠智盛:“你到底在那女奴市场上买了几个汉家女儿?”鞠智盛哪敢回嘴?知道自己理亏,每次都是不好意思地回道:“岂敢岂敢?这次我回去一定要父王严禁女奴买卖,放心吧苏将军。”“等你做到了再告诉我,光说不练,如何让我信你?”每次鞠智盛只好陪笑作罢。
这次苏定方出面看来是起了作用,到了晚上宫里回话了,请大家第二天启程,返回伊逻卢城。
第二天终于大家返回了王宫。这才发现龟兹出使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说是整装待发。
王玄策一见到噶尔东赞就一把抓住他,拉到一边儿问:“这是搞什么名堂?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噶尔东赞笑道:“怎么了师弟,你们在外面玩儿不尽兴吗?”
王玄策故作怒容:“师兄,你当我是来玩儿的吗?”
噶尔东赞还是笑:“莫担心师弟,事情都已办好,欲谷设平安出境,这些突厥人我也不杀他,赶出国境了事,他们知道自己理亏,相信万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王玄策点点头:“世子的伤如何了?”
噶尔东赞道:“不妨,只是皮肉伤,基本上已经好了。”
王玄策道:“那就好,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世子,师兄以为呢?”
噶尔东赞道:“先不急,我先请你们喝酒为你们接风,等会儿世子就过来了,你不用担心。喝完酒你们收拾一下,明天咱们就起程,先到高昌,然后一路往长安去,如何?”
此言很合王玄策的意,真是不能再等了,在高昌没准儿还要耽搁,耽搁到了新年才抵达长安还不算是最坏,最糟糕是在路上困在雪里可怎么办?于是王玄策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噶尔东赞道:“师弟,你是有所不知,你们到达西域的消息已经在西域传开了,周边的国家听说我们和高昌要出使大唐进贡,他们也纷纷要同行,现在他们都在路上,正往大唐赶呢!”
王玄策很是诧异:“哦?哪些国家?”
噶尔东赞扳着指头:“有李查维,有我吐蕃,有焉耆、疏勒、喝盘陀、康者、吐火罗……”一气儿说了快二十名字。
王玄策真是佩服师兄的记性,这么些奇怪的名字能一一分辨得清:“这么多?看来这次我们要见证一次帝国的盛宴,可以想象长安在那时诸国来朝的盛况。那么我们别落后了,不能让他们捷足先登啊!”
噶尔东赞道:“可不是吗,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中午王玄策等人终于见到了世子乌韩和乌利王子,世子有些憔悴,看来这伤得虽然不重,但也不仅仅是小小的皮肉伤,噶尔东赞还是隐瞒了一些实情。“世子殿下,你受这么重的伤,这让我们心中如何过意得去啊!”王玄策自责道。
世子乌韩只是笑笑:“王长使太在意我这一点儿小伤了,再说他们要来对我龟兹不利,你们又有什么责任呢?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罢了。所以王长使勿需自责。”
世子乌韩的伤未痊愈,所以还不能喝酒,也不能乱吃,以清淡为主,还只是少吃一点点,他来就是陪大家说说话,给大家践个行。乌利王子则很兴奋,毕竟要出国了啊,远方对年轻人总是充满了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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