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轻盈的钟声从天空上传来，划破了属于夜晚的宁静祥和，这意味着，存在于虚空的世界开启了它的新的一天。无论是哪种生物，都开始迎接崭新的一天，或忙碌在成山的矿地里，或虔诚地祷告在白塔。

　　但是今天，将有一件大事发生。

　　“赞美神明大人。”古老的虫族发出原始的簌簌声音，这是在向上天祈祷，也是向上天征求审判人类的权力。没错，今天是路飞沉的审判日，无论是虫族还是人类，都将被赐予宝贵的投票权，或决定路飞沉的生死，又或决定他的未来。

　　渺小的东方人类此时正被架在人群中央。略长的黑发覆过那双漆黑的眼睛。他就这样被绑在没有一丝风的虚空当中。身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背后是浩瀚无垠的虚空。有那么一瞬间路飞沉差点沉溺在这个荒诞而岌岌可危的世界里。

　　他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一切：神明陨落、莫名被卷入虚拟网络、终将神临的白塔又或者是那杯薛定谔的气泡酒……貌似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发生了，貌似自己无法接受的事都接受了。无论这些故事多么精彩，又或者是多么无聊，路飞沉始终记得自己只是一个人类，一个神使。

　　没错，他是神使，他必须要完成神明的遗言，才能够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必须、必须。

　　青年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清醒，近几日在他脑中构建的计划此时此刻才真正开始。

　　“肃静！”年老的虫族判官拍了拍桌子。

　　“赞美神明。接下来，我们要正式开启对于人类路飞沉无故旷工的审判。请记住，每人有且仅有一次投票权，接下来大家可以有序发言，若没人为之辩护，那我们直接开始投票。”

　　安静的广场的顿时变得吵闹无比，人们叽叽喳喳地交谈着。路飞沉一边惊讶着着宛若闹剧的法庭，一边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不需要门票便能随意观看的禽兽。

　　但禽兽毕竟还是禽兽，谁咬谁还不一定呢，路飞沉暗笑。

　　“额那个，我想说两句。”一个长相清秀的虫族走进了人群中央，“我希望能够将人类路飞沉释放无罪！”

　　“啊？”各位生物在听完这只虫子的发言之后纷纷感到疑惑。即使它们对路飞沉有再大的好感，无故旷工也是极大的罪恶，怎么会有无罪的说法呢？

　　“请大家听我说完。”清秀的虫子清了清嗓子，强忍着心中的胆怯。

　　“我依稀记得有一次，我去上工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腿，那个时候已经快迟到了，所以没有人愿意来帮助我，设置连一句关心都没有，但那个黑发黑眼的人类居然停了下来，好心把我服了起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无故旷工？肯定是有原因的！既然有原因，那无故旷工这个罪名就不成立了吧！”

　　虫族们听完了它的发言，觉得很有到道理，纷纷点头。但路飞沉不知为何却觉得他们有点傻傻的，呆头呆脑。

　　“这么说来上一次，我没吃早饭突发低血糖，差点倒在路边，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类塞了一颗糖给我，这么看来，那个人类好像也是黑发黑眸。”

　　“人类可真脆弱啊，动不动就低血糖晕倒的。”

　　路飞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发生。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热心，这只是作为一个领导者下意识的做法。他当了那么久的神使，避免不了要安抚自己的员工。在一个每天信息多到爆炸的地方工作，提供“情绪价值”成为了路飞沉一直在做的事情。于是他即使是不在当“领导”的日子里也会习惯性关心陌生人，说到底，还是职业病。

　　就在大家纷纷投票给“无罪释放”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不同意！”

　　吵闹的声音停止，大家纷纷看向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人类，弱小的人类女性此刻眼中还带着泪花。

　　“这个花心的大骗子！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对谁都很好吗！因为他根本是个海王！中央空调！他约我去酒吧喝酒，结果点了一杯什么章鱼西柚气泡酒。你们猜怎么着，那杯酒里被下了药！要不是我发现那气泡酒根本没有气泡，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我捣破了窗户趁机离开，不然这个家伙不知道要对我做什么！”

　　这个回答显然吓到了呆头呆脑的生物们，它们纷纷思索着，甚至有人将票投给了“死刑”。

　　“这么一说前几天我去酒馆喝酒，那里的厕所窗户确实是坏的。”

　　路飞沉听着它们的讨论差点听笑了，伊莎啊伊莎，不愧是你啊，这污蔑简直连理由都不用想了，上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水军发言还是在公关之神大战娱乐之神的时候。造谣真是不需要成本，随便在生活里取点例子，就能引起众人的愤怒。

　　路飞沉抬眸，他在人群中四下找着，果不其然，他与伊莎对视了。

　　伊莎藏在人群中毫不起眼，那时略显憨态女孩此时眼中毫无光彩，冷漠至极。聪敏的女孩显得十分无情，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仿佛是看一团死物，一个毫无用处的棋子。

　　没错，既然没有办法利用他拯救布雷迪，那就让他永远闭嘴，最好是死亡，伊莎这么想着。但是伊莎知道，如果布雷迪在这里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批判她的做法，但是前提是布雷迪得在这里。她好想好想，好想让布雷迪重新站在这里——他生来属于虚空。

　　日复一日的虚空毫无变化，而这场荒诞的审判却悄然落幕。

　　迎接路飞沉的结果是——永久打入最深的地牢。

　　路飞沉被带走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那个替他说话的清秀的虫族。它的眼里满是失望和气愤，甚至还有着羞愧。但是没办法啦，无辜的群众，在不属于你的纷争里，受伤的却总是你们，路飞沉这样想着。

　　伊莎和大部分群众一样挤在拥杂的人群里，人群不断流动着，她刚好被挤到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身边。

　　“这样真的好吗，伊莎？”声音来自于男子，但他并没有看向伊莎。

　　“……”她沉默着。

　　“把无辜之人卷入地牢一辈子，即使他什么也没做错。话说，布雷迪走的那天是不是也是这样子，没有人相信他。”

　　“闭嘴！”伊莎粗暴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似是逃走般迅速隐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