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考试考完后，会召开家长会。

　　最后一门数学考完后，刘昕时在教室外等着曹菲，曹菲如释重负，这两天她的心思明显没在考试上，时不时就浮想联翩，尽是关于张争光。

　　“考的怎样？数学最后一道题有点难呢，你的答案是多少？”刘昕时问。

　　“好热，我要去我妈店里了，成绩今晚就出来了，明天家长会见！”

　　刘昕时顿住，对她的答非所问干笑了两声，“我能不能一起去？装作顾客！”

　　“下次吧！”曹菲瞄了一眼理科班教室，戚戚然地走了。

　　这两天，即使在同一个教室，只要不面对面看到刘昕时，她似乎绝对想不起来刘昕时，可一面对，她就慌，觉得心虚。

　　阳光下，刘昕时看着曹菲远去的背影，耸了耸肩，满脸失望。

　　突然，有人从后面搭住了他肩膀，回头，是室友李晓辉，正龇牙咧嘴的看着他笑。

　　“怎么，氛围看着不太对劲啊！”

　　“有什么不对劲的，可能是考试太累了。”

　　“热死了，你回不回宿舍？回了一起，顺便请我吃个冰激凌。”

　　——

　　刘昕时到宿舍后，给家里打电话，通知别忘了明天的家长会。

　　刘渊接的电话，表示自己会来参加。

　　爸爸何时闲到有时间来给他开家长会了，而且因为官职身份，一直都挺避讳他的，看来，他的工作真是出问题了。

　　小时候，刘昕时的记忆里尚且还有爸爸，越长大越稀少，甚至每次想起来，都只是刘渊一早出门的背影，现在他工作不忙了，每次回家能看到的感觉，其实挺好。

　　*

　　家长会。

　　课桌被摆成了长方形，男生家长左排女生右排，男女生家长面对而坐。

　　刘渊年龄近45左右，虽不惑之年但依旧风度翩翩，和刘昕时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文尔雅。

　　刘晓玲一进教室落座，就觉得斜对面那个人脸熟，越看，越觉得！

　　刘渊脸上挂着谦恭的笑容，他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桌上的牌子写着刘昕时，谁都知道，刘昕时这次又是文科第一，谁都好奇，刘昕时的家长长什么样，尤其是董欢。

　　她碰了碰曹菲，示意去看未来公公，“一看就很有后台的样子。”

　　曹菲哪敢抬头看，乖乖地坐在妈妈后面，视线盯着长方形中间的班主任。

　　孙宁和家长们一一握完手，回到讲台落座。

　　“感谢，感谢各位家长，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们这次的家长会，说明了大家对孩子教育的重视，我们这次家长会的目的呢，是普及假期安全，重点是预防溺水……”

　　刘晓玲扭头悄声问，“刘昕时家长是谁呀？”

　　曹菲疑惑，妈妈是长了鹰眼吗，还是跟踪过她约会，怎么会直接问起了刘昕时？瞬间有点做贼被抓现行的感觉。

　　“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董欢嘴长，“怎么会呢阿姨，那是我们班第一名学生的家长，你肯定没见过。”

　　“第一名？”刘晓玲捕捉到了重要信息，又扭过头问，“是你说的你那个小情侣？”

　　“哦！”

　　董欢吐了吐舌头！

　　曹菲的额头飘过三道黑线。

　　“是不是？”

　　“是。”她噎着嗓子憋出一个字来，发现妈妈没有看她，而是把视线直对着刘昕时，再看刘昕时，也正朝向她妈妈，还露出了阳光灿烂的微笑，脸上的两个酒窝客气极了。

　　唉！曹菲低头，她既不敢看向刘昕时，更不敢看向他的爸爸，这点，刘昕时和她，和张争光都太不一样了，坦率的让人，让人喜欢不起来！

　　他到底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能对着家长笑，早恋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当着彼此家长的面笑的那般骄傲，是怕不被知晓吗？或者说，算了，不笑难道要他对着家长哭？不，不是那样的，没什么好辩解的，因为他就是只对着她妈妈一个人在笑，一直，在笑，只要妈妈或她看过去他就笑！

　　曹菲真心希望他能收敛点。

　　刘晓玲只看了一眼刘昕时，其余时间都在看着刘渊耿耿于怀，这张脸她肯定见过，在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全职在家不甚和人打交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作为优秀学生家长，刘渊率先发言。

　　“溺水是造成学生意外死亡的第一杀手，尤其是夏季，比车祸发生的几率更高，作为家长，应当切实承担起监护责任，不要以为孩子大了，就疏忽对孩子的管理，反而更要提醒孩子不应狂妄自大，对小事掉以轻心，提高孩子们的避险防灾意识和自救能力，严防意外事故的发生……”

　　刘晓玲本不是一个情绪会大起大落的人，可恍惚中她听到了车祸，听到了意外事故，立马回忆泛滥，耳边回想起同样的男声，追着她对她诉求，“你能不能不追究责任了，车祸发生是谁都不愿的，何况车主和家人都已经丧生，家里只留了一老一小，该赔偿的我们一文不少的赔，后面就不要再找我们事了，行吗？”

　　她终于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是当年一手处理车祸的那个男人。

　　那时，她伤心欲绝，男人却一个劲的追着她让她和解，让她不要再找事……

　　刘晓玲怔楞，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对方的儿子，痴痴的摇了摇头，命运怎么会这样安排？

　　当年，这个男人来处理车祸，不顾她失去丈夫的痛，只担心她会纠缠，口口声声强调，车主和妻子已死，家里只剩一老一小，她恨不得冲男人喊一声‘车主和妻子已死，我丈夫没死吗？’她没有，她不想中伤死者，加上她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所以她点头表示知道了，摇头表示绝不会找事。

　　可男人见她不发声，便在耳边喋喋个不休，非要她说出口才认可，彼时，她在悲痛之余听到那些格外刺耳的话，终于按捺不住，冲男人大喊‘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放心，我绝不会找你们’，男人这才闭了嘴！

　　刘晓玲呆忆着，曹菲提醒了几次该她讲话后，才回过神来。

　　她结巴地道，“夏季天热，人们喜欢，到有水的地方玩，这太危险，尽量离水远点，这样就能避免危险。”

　　曹菲觉得妈妈有点不自然，或许是看到刘昕时才有了女儿早恋的实感吧，她只盼望成绩不受影响，高三顺利结束，好让妈妈安心，如果妈妈反对，她好像，好像会妥协吧，或许妈妈不反对，她好像，好像也不想再继续了。

　　莫名，她想起理科教室。

　　这会，张争光怕是独身一人在开家长会吧，他家长来了吗，他的爸妈那么苛责，定然是不会到场的吧！

　　没家长，好凄凉的感觉啊！

　　*

　　家长会后。

　　饭店。

　　刘晓玲打碎了玻璃杯，扎破了手指！

　　袁五四从没见媳妇有过这样的表情，神色慌乱、迷茫、脸上写满了不安。

　　“怎么了？”他一边包扎一边关切地问。

　　“菲菲恋爱了，可是……”刘晓玲说着哭了！

　　“怎么了，可是什么？”

　　得知了原委，袁五四轻轻拍了拍媳妇的肩膀搂住，“没事的，菲菲那么懂事，你如果觉得不便，想制止她，话好好说，菲菲一定会听的。”

　　“可她如果哭闹着不肯，该怎么办呢？”刘晓玲不想女儿哭，她好不容易回来西市，能看着女儿成长，却要遇到这样的难题！

　　“没事，有我在呢，你说服不了我来，实在不行咱给她转校，离得远了也就淡忘了，青春期恋爱嘛，好处理。”

　　“我们才刚站稳脚跟啊！”刘晓玲也想过了实在不行转校，可逃避，是最坏的解决办法。

　　“不怕的，实在不行就告诉她实情！”

　　“不行，快高三了，我不想影响她！”

　　“你要相信，菲菲已经长大了！”

　　一句‘长大了’击中刘晓玲的最深的痛，她的哭声欲渐大声，最后泣不成声。

　　儿女在没有家长陪伴的情况下长大了，哪个家长不痛，不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