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她姐妹情分总是大过与我的主仆情分的。”谢恒安面无表情地放下书，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衣襟：“横竖我才回来，与你没生出什么情分来，所以你们姐妹同心才是最重要的。”

　　芝香一张脸涨得通红，心中更是恨自己怎么没有早早跟夫人表明了心思，要去跟着二小姐，现在跟了这么个性子古怪，在府上又无根基的主，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说罢，谢恒安也不等芝香回答，只是道：“快将茉莉粉备下，我要赶着调几味香料出来装荷包。”

　　这一事不了了之，水纹也是料想到了的，但芝香四处碰壁，到底还是心里有气，无处发泄之下，将这些怒火就悉数算在了谢恒安头上。

　　茉莉粉直到傍晚时分才准备好，芝香并水纹拿了粉去给谢恒安复命，却见流光阁堂屋已经掌了灯，里头人影重重，像是有谁来拜访。

　　甫一进屋，芝香就瞧见罗姨太太带着两个丫鬟在跟谢恒安说笑，见她二人进来，罗姨太太便笑道：“芝香，水纹，你们也是认得的，将来在一个院子里共事，可得好好相处。”

　　一个院子里，共事？

　　谢恒安也仿佛今日白天之事没有发生一样，带着几分亲昵对她二人笑了笑。

　　这两个丫鬟她们是认识的，一个是曾经在松鹤院给傅氏养猫，名叫翡翠的，另一个则是管着傅氏种着几盆兰花的玉馨。

　　问傅氏讨丫鬟一事是前世未曾发生的，谢恒安也不大了解这二人性情，只想冷眼旁观几日再做打算。

　　芝香和水纹二人的心却慢慢沉了下来。

　　她们奉了方氏的命来流光阁怂恿大小姐吃喝玩乐，顺便看住大小姐的财产及动向，未来的好处自然就是跟了大小姐去夫家当滕妾，但若是再多两人……那未来的事，可就说不定了。

　　在这院子里蹉跎了青春不说，将来拉出去配了小子，一辈子当个下人是她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芝香去毓芳楼的心思，在这一刻更加强烈了。

　　与新来的翡翠和玉馨见过面，说了几句话，几人服侍谢恒安睡下之后，芝香留了个心眼，偷偷将琉璃拉到了流光阁后头放杂物的屋子里说话。

　　“琉璃……”芝香摆出一副苦脸：“今日你不在了一阵子，我不了解大小姐喜好，惹得她发了脾气……”

　　琉璃只觉得好笑，便道：“大小姐性子是极好的，你看我常在她身边犯些小错，她也没罚过我什么，只是嘴上严厉罢了。”

　　“唉……”芝香叹了口气：“大小姐跟我们不亲，事情也不好做，我就想问问你，大小姐在江南那时，过节了是如何穿戴的？这几日我好摸清楚，让她不再生我气。”

　　琉璃面色有些犹豫，抬头看向头顶的房梁。

　　“来，这个给你。”芝香一咬牙，将自己过年时得的一个银镯子塞进了琉璃手里。

　　这镯子足有一两，芝香虽是肉疼，但是想到此事与自己的前途息息相关，也就下了这个狠心。

　　果然，琉璃眼睛一亮，笑道：“芝香姐姐好生客气。”

　　“为了大小姐，应该的，应该的。”芝香说道。

　　“咱们大小姐平日里最喜欢颜色娇俏的衣裳，这也是沈家老太太喜欢的，自小就让大小姐这么穿，大小姐也就习惯了。”琉璃摸了摸手里的镯子，又道：“明日我问李嬷嬷讨了钥匙，姐姐开个衣箱就晓得了。”

　　芝香心下大喜，琉璃前一句话可能骗人，但后一句则是说要开衣箱，话可以骗人，衣裳还能骗人不成？

　　“这样再好不过了！”芝香拉起了琉璃的手：“好妹妹，姐姐就晓得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在这府上若是你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尽可以来问我，姐姐一定什么都告诉你。”

　　琉璃也欢欢喜喜笑道：“咱们都是姐妹了，日后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也一定尽力！”

　　得了琉璃的一句话，芝香一颗心稳稳落在了肚子里，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如何去谢雨薇面前邀功了。

　　看着芝香得意离去，琉璃掂了掂手里的银镯子，笑着溜进了谢恒安的卧房。

　　卧房里，谢恒安还没睡着，正倚在床头对着一盏灯翻看几个往荷包上绣的花样。

　　见琉璃进来，她并不吃惊，反而笑问道：“如何？”

　　“大小姐真是神仙！”琉璃取出那个银镯子给谢恒安瞧：“这芝香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打听这个那个的，还说是为了您好。”

　　“她这样的人啊，在府上还多着呢。”谢恒安接过镯子看了看：“挺精巧，可惜你戴着太显老，只能拿去孝敬你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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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午饭用罢，天气有些闷热，水纹照着方氏的意思，拿了几本上头印了画的小说给谢恒安瞧，又搬出来些竹编的小物事给谢恒安玩。芝香心里存了事，便推说自己头有些晕，想歇息一阵，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箱子她已经瞧过了，里头的衣裳物事，桩桩件件都记了个清清楚楚，琉璃还说，过几天还能找个借口从李嬷嬷那里再要一把钥匙来瞧另一个箱子。

　　在自己的下房里坐了片刻，芝香想好了如何跟二小姐说事，便悄悄地溜出了流光阁。

　　午后，府上人不多走动，芝香一路也没碰上什么人，顺风顺水到了毓芳楼。

　　这事她没有告诉水纹，她觉得水纹太过老实，没有一丁点儿大志向，根本不是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谢雨薇今日穿了一件青色半臂，下头的裙子也是同色，两支翠绿的竹枝绣在上头，十分淡雅和谐。

　　“二小姐，水纹那丫头，说什么也不肯再来了。只剩下我一人，挨了大小姐的骂，但却也得了那衣箱的钥匙，瞧见了里头的东西。”芝香诉说自己的辛苦，还不忘踩一脚老实的水纹。

　　谢雨薇浅浅一笑：“人各有志，不是人人都像芝香这么知恩图报的。”

　　芝香满脸得意，将心里早就记熟了的东西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