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落下帷幕,赤霞血染千里。
隶州南道,翠山之北,茅店内。
顾泽盘坐床上,此时正在调整气息,将这一日修炼的精纯内力收归丹田。
因服下灵元丹的缘故,顾泽的身体此刻已恢复如初,就连隐藏体内的淤伤也尽数连根祛除。
从司徒允之处离开后,顾泽除去晌午饭的时间外,都拿来修炼。
顾泽能清晰感觉到丹田内满溢的内力到达了临界点,隐隐有突破的预兆。
不过顾泽却是就此收手,并没有继续下去的想法,饭得一口一口吃,练功亦是如此。
下了床后,顾泽捋直衣服的褶皱,来到圆桌前,拿出其中一幅画卷铺开。
画中女子栩栩如生,虽平凡朴素,却不为凡尘所染。
顾泽纤细的手指抚过画中女子的脸庞,触手的冰凉,让顾泽手指微颤。
顾泽眼怀柔光,深深望着这不能言语,也无法言语的女子,温声问道:“不知娘子近来可好?”
继而顾泽眉间忧色消散,绽放出一丝喜悦,“明日与司徒公同行,最迟三天,我便可到达长安。”
言说至此,顾泽忽而又落寞起来,怅然绕着圆桌踱步。
“你真的会在长安吗?若在,又委身何处?”
顾泽站着冥思良久,他忽而对未知的长安恐惧起来,若沅湘不在长安,那他又当如何是好?
倘若长安一行寻不到沅湘,至此以后,他该何去何从?
忽而顾泽想起了什么,轻笑呢喃说道。
“司徒公要将你的这副画像买走,我没答应。他虽对我有救命之恩,可若不是你,我今日怎能安生站在这里。”
“你也莫怪我不通人情,我已答应将另一副送他。”
“若无他,你我夫妻二人恐天人永隔。”
说到这里,顾泽长长叹出一口气。
顾泽靠窗站着,遥望寂色无边的山林,久久思衬着。
夜色渐渐浓厚,十一月的天,凛风冷的要紧,若不是腹下的水憋急了,顾泽真不想出屋。
下了楼阶,堂下时有路过的行人打尖投宿,毕竟荒山野岭地,不过寥寥几人。
那边忙活好的小二哥瞧见了这边下来的顾泽,手在抹布上来回蹭了蹭,上前嘻笑问道:“客官您这是饿了?”
店家小二本质不坏,也是诚心问候顾泽,只不过是他想错了方向。
顾泽静静看了一眼小二哥,在其疑惑下回道:“不是,想出恭,茅房在哪?”
小二闻听知道说错了话,连忙伸手轻轻打着嘴角笑道:“哎呦,瞧小人臭嘴,客官莫怪。”
“您这要如厕呢,出门左行二十步,再往北走就是了。”
小二哥恭敬的头前领路,将顾泽引到门外后一边指引方向,一边说着。
匆匆道了谢,顾泽快步离去,晚些可能就憋不住了。
寒冷的夜风呼啸着拍打顾泽,不知所累。而顾泽也依照小二哥所言,找到了在夜间孤立的茅房。
此时两更已过,夜近三更。
风声刮杂间,在无人可知之处,一行十一人穿着夜行衣,与墨染之夜融为一体。
十一人动作划一,最前之人悄然摸上那野店屋顶,继而他打了个手势,又有四道身影紧紧跟在其后,形如鬼魅。
其余六人一分为二,潜行至茅店两侧,掩身蛰伏,静观局势,以待良机。
如此夜空之下,翠山之野,悬空黑暗中的茅店,已在无声之间,被群狼环伺。
茅房到店有些距离,但有多少,顾泽没细算过。
放完水后,顾泽夹紧身子跺着脚掌走出茅房,时不时地“嘶”上一两声以示对无声寒夜的回应。
站在小坡野径,顾泽观望茅店,却如一盏孤寂的灯。
顾泽走的很慢,几乎一步一停,夜间走路须得小心,顾泽万万不敢大意,倘若摔倒,苦的便是他自个。
顾泽小心翼翼地走着,自然是怕深夜路滑,但同样还有另外一点。
身后有人!
身后之人何时来的,顾泽不知,或许是早早在此,也有可能是方才刚到。
反正顾泽只是刚刚才发现。
知道了身后有人,顾泽并没有回头寻找,就算找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
虽然修炼过后,顾泽的听觉有很大的提升,但顾泽的耳朵并没有捕捉到丝毫痕迹。
顾泽之所以能发现有人看他,是因为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如针尖麦芒刺在脊背的感觉。
这个感觉顾泽前日已经体验过,那个地方是顾泽记忆犹新的地方。
隶州南道口的食肆内。
此时与彼时不同,经过山匪那一遭遇后,顾泽怎么说也算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
此时就算知道了身后有人,顾泽已不会如初下山一般,畏惧的手足无措。
这次顾泽并没有打算快速离开,他若以自然形态离开,应该不会被那人发现端倪,若是心里急着离开此处,那一定会被发现。
当然,顾泽的猜想没错,但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就好比顾泽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那人出现的场景,却没想到,那人竟以打招呼的方式出场。
顾泽正行走间,一只手掌攀上了他的肩头。
顾泽身体猛然定住,遏制了微颤的身心,顾泽无力反抗,一时间二人就此僵直。
到不是说顾泽没有反抗,顾泽试着挣扎过,只是没有挣脱。
虽没有挣脱,但顾泽此举也不是无用功。
至少顾泽试探出,这人并无杀心。
“你怀里的令牌,可否让我一观?”
没有多久,顾泽的耳畔响起这么一句话来。
顾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这位朋友,你我认识?或者有仇?”
“此前不曾,此后不知。”
顾泽登时觉得好笑,这人说话真有趣,既不认识,也无仇恨,你这上来就掐他肩膀做甚!
很疼的好不啦!
想是这么想,但顾泽却委全说道:“既然如此,好汉或许认错人了,你可否放下手来?”
“请阁下令牌一观,烦请行个方便!”
顾泽的面庞在无人可见的黑暗中,渐渐松弛,笑容垮掉的脸上,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冰冷。
这是何人?
又怎知他身怀令牌?
顾泽自认从未在外人面前拿出过那枚玄青色的玉牌,而此人出现后,没有一点废话,直言教他将玉牌拿出来。
不过好在这玉牌应该不是个什么稀罕物,就给他看看。
顾泽想着,便从怀中拿出那枚青玄色的令牌道:“先说好,只看一眼,便将我放开。”
没有得到回应的顾泽,只当那人是默认了。
顾泽缓缓将令牌举起,直到纂刻“长生”二字的那一面彻底升起在顾泽的肩头后,那人的手果真放了开。
可接下来,却让顾泽晃了神。
只闻听顾泽身后传来一句既敬崇,又惶恐,且自责满满的一句话。
“属下御风阁风十三,参见教主!”
“乞求教主饶恕属下冒犯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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