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城看着手中,挂断的电话,抬头看着露台上空的月亮,心中并不轻松。
他收敛目光,转身回到酒会中。
这是单氏的庆功会。
单城这一个月中,在单俊豪的介绍搭桥下,联合德国JD Group资本和英国的New Account资本,用绝对的资金有优势从易氏集团口中夺得SG新能源的短投。
近几年,储能话题大热,新能源赛道更是连续刷新估值高峰,所以这次新能源投资,易氏动用了亚洲所有的资金流,孤注一掷。但是,单俊豪棋高一手,布局更早。他料到易氏的投资上限是百亿,所以用欧洲几个零售和制造业的投资,先一步获取德国和英国财团的支持,用易氏两倍的投资,拿下此次招股的全部股权。
虽然也是兵行险招,但是根据投资评估以及历史市盈率,单氏可从此次投资中至少获利百亿额度的综合资产,可谓赢得盆满钵满。
只是易氏,就没这么好过了。
单俊豪并不打算放过易氏集团,纠缠了十余年的老对家,他一直筹谋计划,多年来一直收集各方信息,等的就是这一刻,给他致命一击。
单俊豪借着易氏此次错失投资新能源的热点,联合多个基金经理,众口铄金,一天多日,集中爆出易氏集团的资金困境以及近期多个投资失败的案例,再夹杂着真真假假的桃色新闻,桩桩件件皆是指向易氏集团主席,易峥嵘的无能和能力失常,可谓是杀人诛心。
一时间,易氏股票大跌,金融和八卦头条都是易氏集团的负面消息。
更有好事者,挖出三年前易氏内部出现商业间谍的新闻,想要重提当年车祸内幕,想要将吃里扒外、自导自演的头衔扣在易峥嵘的头上。
墙倒众人推,放到任何一个圈子里,都屡试不爽,屡见不鲜。
单俊豪深谙金融圈的势力算计,单俊豪不用出一分钱,就可以让易氏一败涂地。
易峥嵘在关键的时候,输了新能源项目短投回报的救命道菜。加之舆论渲染,市场震荡,信任危机,易氏真正的经营实力已无人在意。各路资金仓皇抛售,数十年的努力,仿佛是大厦倾塌,一息间,股票拦腰,担保撤资,易氏集团岌岌可危。
单城和单俊豪会过的这天,特地走到机场的VIP通道,不接受记者采访。
易峥嵘的行程不知如何泄露,他下飞机的时候,还未到达VIP离场通道,就有记者围上来,拿出话筒怼在他面前,急切的问道:
“易先生,易氏股价懒腰斩断,您此次回国计划如何给董事会交代?会不会引咎辞职?之前有传言,说是您涉及命案,会有刑事追责,您对此有何回复?”
易峥嵘抬头,他面前的Mars还努力的拦在他身前,想要推开记者,口中只说着“无可奉告。”
易峥嵘双眸中,血丝遍布,不似之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时那样无懈可击,冷冽清俊。
他拍了拍Mars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接受采访。
记者眼明手快,蜂拥而至,一时间闪光灯、摄像机对准最近金融圈最受瞩目的易峥嵘,等他开口。
“易氏,最近是遇到了资金危机。”易峥嵘一字一句,语气平静,周边的记者却炸开,七嘴八舌的又要问话,却被易峥嵘抬手阻止。
“易氏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集团,我想请各位股民放心,这一次易氏也会挺过来。”
这样安抚人心的话,此时收效甚微,记者大声质问:“关于您最近能力的质疑还有个人桃色新闻的传言,您就没有要解释的吗?”
易峥嵘嘴角微沉,他顿了顿,扫视着身边这些长枪短炮的新闻设备,缓缓说:“如果是我易峥嵘个人的能力问题,我会,引咎辞职。”
语罢,转身在保安的护送下离开,走进机场通道,消失在幽长甬道的尽头,不曾回头。
新闻实时播出,正是大热的午间新闻。
良辰在厨房,帮着阿姨做午饭。傅母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机里,颠婆晃动的镜头,目光渐渐集中。
她苍白的手指摸索着身边的遥控器,按下声音的“+”号键,电视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增加,直到良辰在厨房内察觉到声音过大,她擦干手上的水渍,走出来,看着母亲。
“妈妈,声音太大了,对听力不好。”傅良辰从母亲手上拿过遥控器,转身对着电视调整音量。
她转头看向电视的时候,刚好对上电视里,易峥嵘布满血丝的双眼。
记者问的咄咄逼人,现场混乱,人声嘈杂。
良辰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用她从未听到过疲惫的声音说着,“引咎辞职。”
傅良辰大脑翁的一声巨响,愣在当地。
母亲的手颤颤巍巍的拉住良辰的衣摆,她说道:“不是商业间谍...不怪他...他是恩人...”
傅良辰听不到母亲的话语,只是看着电视里,易峥嵘背对着新闻镜头离开的身影,心中生疼。
他一直是那样冷峻凛冽的存在,他从不曾犹疑,这世界上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让他脆弱。
当年,她一直将他视作地狱修罗,因为她无法找到他的弱点,更不曾想着他会有失败的一天。
如今,这样的他,良辰不敢置信,竟会有这样的他......
引咎辞职,易氏集团,易峥嵘悉心经营数十年,自他的父亲那里传承的资产衣钵,他一直视之如命,兢兢业业,从未懈怠。
如今,竟要引咎辞职,将整个家族多年资产,拱手他人了吗?
这段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辰...”母亲拽着傅良辰的衣袖,唤着她。
傅良辰缓缓回头,看着母亲。
“他爱你......”母亲一字一句的说,“国外...他常来看我...他说的话,我听得到...”
傅良辰木讷的缓缓点头......
她知道,从那次之后,她就知道,他肯放过她,他应该是爱她的。
不然,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救活她,又送母亲回来。
“你也爱他......”母亲说,“你也爱他......”
良辰怔住,她不敢相信,母亲说,她爱他。
她分明是恨他的。
那一年,他用那样的手段带她去美国。
没有朋友,没有母亲,与外世隔绝。
一年中,他不许她看新闻,他不许她在没有他的时候离开西雅图的别墅。
他霸道,他决绝。
他总是说着冷绝的言语,刺激她。他总是毫无道理的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用她并不喜欢的器具餐具,吃她并不喜欢的食物。
她在他的身边一年,被训练成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傅良辰。
她原本的阳光善良,无世无争不谙世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冷静、逐渐冰冷,逐渐封闭傅良辰,她学会虚与委蛇,刻意逢迎,只要能活下去,她愿意放弃早已不值一提的自尊和骄傲。
她用他习惯的餐具,她穿他喜欢的颜色,她开始有意无意的按他的语气和习惯为人处世。
她被训练成了这世界上另一个他。
可是,她身上背负着父死家亡的官司,背负着躺在病床昏迷不醒的母亲。
所以,自那之后,她越是像他,她就越厌恶自己。
直到......
傅良辰抬手,看着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疤痕。
现在,母亲告诉她,易峥嵘不是仇人,而是救母亲一命的恩人......
现在,母亲告诉她,她爱他。
多么可笑,她竟然爱他。
“小辰,”母亲扶着沙发,站起来,拉着傅良辰一步一步的走到洗漱间、走到良辰的卧室。
“都是易...易的影子......”母亲抬手,指着周边的陈设。
傅良辰抬眸,看着黑白灰的房间......看着洗漱间中化妆品从高到低,从大到小的摆设方式。
她的衣柜里,都是黑白灰浅色的衣服......
床品,是他用惯的牌子。
餐具,是他喜欢的形制。
房间,一点一滴,若有若无的,都是他的影子。
傅良辰募的哭出来,多可笑,她竟然爱他。
命运弄人,她都已经决定要重新的好好活,这个时候,他惨败,她不忍。
“小辰...”母亲唤她,“去吧...他需要你......”
“妈妈...”傅良辰抱住母亲哭泣。“我不能,我不能回头......”
“我...母亲眼眶发红,她说道:“我们不希望你坚强......只希望你开心......是易...教会了你坚强...让你撑过了这许多年......”
“妈妈......”傅良辰哭着说:“我害怕......我不该爱他,我没有爱的资格......”
“什么资格......”母亲抬手,缓缓的,一下一下抚摸着良辰的背,“爱一个人,从来都不要资格......”
母亲声音温柔,许是站久了有些吃力,她深呼吸一口气,再对良辰说,“你已为了我和你爸爸,耽误了这么多年......不要再为难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傅良辰哭的抽动,只听到门口有门铃声响起。
阿姨打开门,哎呦一声,说道:“这么大的东西,小姐,你快来看看呀。”
傅良辰闻言,抬起身,擦了擦脸上未干的眼泪,呼出一口气,扶着母亲走到客厅,看到门口的包裹。
几乎是一米五立方的大小,怨不得阿姨觉得吃惊。
包裹用木条封边,包裹的极为严密。
良辰想到,这应该是单城从新加坡寄来的大黄蜂模型,便请阿姨帮她拆箱,先将外包装拆掉,不至于过于占位置。
阿姨应声,一点点的拆除包装,看到邮寄的地址,嘴里嘟囔着,“小姐,你还有美国的朋友吗,这个好像是美国寄来的。”
傅良辰不想竟然猜错了,便将母亲扶坐在沙发上,自己走过去跟阿姨一起拆箱。
一点一点的拆掉木条挡板,一个变形金刚的包装露出来,分明就是大黄蜂的模型。
良辰拆开内里塑封的包装,一张白色卡片掉落在地。
傅良辰伸手捡起来,凑在眼前,看着上面丰劲有力的字体,洋洋洒洒的写着:
“从前知你喜欢Bumblebee,只觉得幼稚可爱。时至今日,终于明白,你爱的不过是bumblebee和查理沃森的陪伴温暖,相知相依。曾经错过,如今将他送还给你,愿你余生顺遂,平安喜乐。”
是他,这样汪洋恣肆的字体,她再熟悉不过。
竟然是他。
只不过是在橱窗前几秒的驻足,他竟记得,她渺小至此的喜好。
心墙崩塌。
自此星辰,暮然回首,傅良辰才发现,他竟一直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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