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现代言情 都市生活 尤里休斯

点击书签后,可收藏每个章节的书签,“阅读进度”可以在个人中心书架里查看

第二章 往昔

尤里休斯 我不是荷马 1 23 55312019.02.19 17:37

  第二章往昔

  日料小包间里的桌子上摆满了色彩鲜艳烹饪精致的菜肴和一大扎鲜榨的橙汁。李萌和杨辉相对而坐。杨辉举起杯子来,“欢迎回家!”李萌拿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抬头迅速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把杯子放到唇边喝了一口。杨辉看着她喝完那一口就双手捧着杯子把玩,才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好像那是上好的烈酒,竟带出几分豪气来。

  杨辉自己把空杯填满,低着头轻声说,“李子,你能回来我是真高兴。”听到这个称呼,李萌浑身一僵,抬头看他,似乎见到他眼角有莹莹亮光。

  “小辉哥,我……”很小的时候李萌就已经明白,任何一种温情都不应该被轻易辜负,面对这样的杨辉,她只觉得心里发涩,也有点儿心虚。

  杨辉知道自己应该慢慢来,上次逼她的结果已经让自己痛苦懊悔了五年,人生还有几个五年可以挥霍?深吸一口气,他朝着她笑了一下,“李子,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和我说说,不能再一个人担着了。即使我帮不上什么忙,也可以把耳朵借给你解解压,你是咨询师,比谁都明白倾诉的重要性,对吧?”

  这个世上有些人永远会让你无能为力、无处可藏。因为你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就是你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所以以后再见,无论做出何等努力,也会从对方的眼中记起自己最狼狈的样子,索性破罐子破摔,做最本真的自己就好,反正不会比当年更差。殊不知,这样卸下面具与防备,以柔软对柔软,以破碎连破碎,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面对,是无条件的接纳,是灵魂被温柔对待的亲密。就像圣经上说的那样,在伊甸园里,亚当和夏娃,赤身露体,却不羞耻。他们把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呈现给了对方,却没有受到来自对方的任何论断、拒绝或伤害。即使,当事人再年轻,也明白这种际遇的难得。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两个人,施加伤害的即使不是彼此也可能是其他人。因此,我们依然戴着面具,身披盔甲,谨慎而行。

  李萌终于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杨辉的双眼,直看进他的灵魂里面去。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沧桑笑意浮现在李萌的唇边,她渐渐地红了眼睛,“我当时一门心思只想弄清楚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一个人可以对相处了近二十年的亲人做出那样冷心冷性的事情来……至于我们,那时的你我又能做什么呢?……对不起,小辉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李萌白皙的脸庞上不断滑下来,滴到杨辉的心尖,一颗一颗如同巨石,砸得他透不过气来。是啊,当时的他们太过年轻,对自己的人生一点儿掌控力都没有。其实,李萌并没有对不起他,她只是对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而怀有愧疚。可那哪里是她的错呢?

  起身走到她身边跪坐下来,杨辉伸出双臂将李萌轻轻揽在怀里,如同揽着这世上最珍贵也最易碎的宝贝。杨辉心里如同掀翻了五味瓶一样,心疼,愧疚,悔恨,愤怒,恐惧一下子冲了进来,让人猝不及防。他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当初的他的确无能为力,可今天的他却有能力兑现当初对她做出的承诺。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他们毕竟分开了那么久,各自都独行于世,经历了很多的磨难和挫折,也见证了不少的荣耀与成就。他们再熟悉起来,需要时间。可是他实在是怕了。怕她再次关闭自己,怕她再次消失得无处可寻。

  此刻,她就在他的怀中,软软的暖暖的,虽然悲伤难以抑制,但却如此真实。他觉得自己悬了五年的心终于回落到了它该待的地方。一时间,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杨辉脱力一般,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活不愿放手。每个想起她的时候,每个有她出现的梦里,都没有如今怀中的温暖与真实。仿佛沙漠中干渴行走的路人遥见了绿洲,即使是海市蜃楼,他也只会义无反顾。

  李萌哭的时候从来都是无声的,好像怕惊扰了别人似的,只任凭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和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杨辉的心里杂念纷纷退去,只剩下无尽的柔情与怜惜。

  他大三上学期的时候想安静下来编点儿程,可班里的人不是忙着考研,考公务员就是忙着找工作,人心惶惶。逼得没招了,他只能跑到英语系的专用教室里去上晚自习。他之前来过这里一次,同寝的吴昊和小他们一届的一个英语系女生谈恋爱,曾经拽着他们几个同寝室的哥们儿过来认过门。那个叫周娜的女生也出来和他们打了招呼,并且把几个同寝的女生一一指给他们看。他当时扫了一眼,因为晚自习教室只开后门,所以当时他们看到的都只是背影。不过他记得当时周娜介绍的时候,特意提了一个女生几句,说那人是他们这一届的状元,不是高考状元,而是学年成绩第一。不过那人特别不合群。就是因为她,所以两个寝室的人才没能因为周娜和吴昊确立恋爱关系而聚在一起搓一顿。那个女生真的是一切社交活动都不参加,每天只知道上课,看书,写东西,做雅思托福真题,追英剧美剧,比对着国外新闻练口语,忙得如同陀螺一般。

  几个男生说那不是书呆子吗?周娜却摇着头叹气说,还真不是。只要她愿意,口才好到可以驳倒任何人,包括他们的任课教授、外聘教授甚至是系主任。老师们都喜欢她,因为她选修的课程数量多且涉猎广,连心理学专业,商学院和哲学系的人都知道她。同学请教她问题,她知无不言;向她借笔记,她也从不吝啬。她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只一心沿着自己的轨道前行。有同学调侃说,所有人都围着太阳旋转,只有她是一颗孤星,有自己的轨道。一番话下来,听得几个男生唏嘘不已。只有杨辉,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眼睛暗了暗,没搭腔。

  今天到这里来蹭教室找座位的时候,杨辉有意无意地抬头扫了一眼,发现那个女生仍坐在同样的位置上,看来那是她的专座了。只是今天的她似乎精神状态不佳,插着耳机趴在那里,头埋在叠起来的双臂中,一动不动。他在她斜后方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手提电脑,开始编程。忙了好一会儿,手上的活儿告一段落了,才抬起头,闭上眼睛,晃晃脑袋,活动一下颈椎,又摘了眼镜,揉了揉眉间。睁眼的时候,女孩儿的侧脸一下子撞进自己的眼中。白皙的面庞,挺直微翘的鼻子,樱花般的嘴唇,竟然是难得的颜色。他突然非常想看她的正脸,尤其是她的眼睛。心里却不由得思忖,为什么当初周娜关于这个女孩儿的长相一句都没提,是女孩子之间的争竞与嫉妒,还是因为她性格的特别与才情已经让人忽略了她的美貌?正想着,却发觉女孩儿神色恹恹的,似乎沉浸在什么心事里面,一会儿竟泪流满面。他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竟然在公众场所里哭得如此地肆无忌惮,像个孩子一样。但她一切都是无声的,只一味地流着泪,偶尔拿面巾纸擦一下。周围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他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上不来气,这种流泪的方式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忍了又忍,还是决定随了自己的心意。于是,他用笔捅了捅她,她愣了一下,擦干了脸,测过脸,斜着眼角没好气地问他,“你干嘛?”一副被打搅了不痛快的样子,鼻音重重的。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儿和你说。”

  她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又扫了周围一下,见同学们都在闷头学习,准备期考。想了一下,怕吵到别人,她还是站了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杨辉都不知道该怎么想了,一面觉得她怎么能这么轻信一个陌生人,一面又忍不住心生欢喜,希望她对自己的信任是个例外。

  出了教室,杨辉朝着楼梯走去。女孩儿跟到了楼梯前停了下来。杨辉回头看她,“现在楼里面都是上自习的学生,说话不方便,你放心,不走远,就到楼下。”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下了楼,整栋楼果然异常安静,有一种考前的肃穆。两个人出了教学楼的后门,到了小篮球场,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杨辉指了指操场旁外围的长椅,“去那里坐着说。”女孩儿跟了过去。两个人不远不近地坐了下来,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初夏的夜晚,月色皎洁,清风习习,不远处的林间草丛里有昆虫在争鸣,此起彼伏的,听了让人不觉得烦躁,反而心生平和。

  “你究竟想说什么?”女孩儿终于开口。

  “你怎么敢跟着一个陌生人走?”杨辉所答非所问。

  “我认识你。有一次在食堂,周娜指给我看过,说你是他男朋友宿舍里的老大。”

  原来如此,杨辉心里有一丝失落。

  “我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杨辉看向前方平静地说。

  “那你还叫我出来?我还要看书呐!”李萌扭头看他,双眼圆睁。

  杨辉慢悠悠地转过来,看着她,“你看得进去吗?”

  女孩儿一下子哽住,双眼笔直地盯着他,杨辉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目若寒星。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啊!清澈、干净如同婴孩的灵魂,又那么有穿透力,当它们看着你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它们能看尽你的心事,触摸到你的灵魂。

  自习教室里女孩儿一直侧着脸,走廊里的灯光又昏暗,杨辉始终没有完全看清女孩儿,只知道她穿着白色长袖T恤,宽脚牛仔裤,平底鞋。其实女孩儿个头并不矮,因为瘦的缘故,显得格外纤细。但脸却意外的有点儿婴儿肥,弯弯的眉此刻高高地挑着,又大又圆的眼睛闪着怒气,直挺的鼻子皱着,菱形唇瓣紧紧地抿着。这么可爱的女孩儿,怎么会有人怕她呢?他想起周娜说的话,对她有好感的男生不少,却没人敢走进她一米之内,即使有人鼓足勇气表了白,她也只是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看,直到对方败下阵来,落荒而逃。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了眼他们之间的距离,应该也就一米。

  女孩泄了气,把头扭了回去,直视前方,不说话。是,这个陌生人说得对,今天她的学习效率为零。

  杨辉也把视线投向了正前方。

  两个几乎完全不认识的人,就这么静静地并排坐着,各自想着心事或者只是把自己的脑袋放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辉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我哭的时候也不出声……”

  女孩儿身子一僵,却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看他。

  “因为怕被发现,所以哭的时候只能安静的流泪。以前怎么哭的我不记得了,不过高一以后,我就只会这么哭了……”

  “我爸是个工程师,在水利设计院上班,混了一辈子也只是个中级职称,他业务能力其实还不错,可为人太过木讷,所以不得领导赏识,我妈看不起他,因为她自己是省重点高中老师,教数学的,常年带毕业班,非常受人尊重。但她压力特别大,很少笑。我有个哥,比我大四岁,学习不太好。从早到晚地被我妈骂。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妈非得一边骂我哥一边夸我。我考上省重点高中的时候,我哥刚好中专毕业,找不到工作,只能求我舅舅帮忙,到他的小公司里去打工。估计干得也不是太好,我舅跟我妈说了一嘴,我妈就更变本加厉地骂我哥,言语狠厉,很多时候我都听不下去。我哥和我睡一个屋,上下铺,我在上铺。有一天半夜,我突然被下铺的动静惊醒,探头看,是我哥起来喝水,两只手抱着大茶缸,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喝完了,喉咙里还发出奇怪的声音。我当时只觉得心惊肉跳,从上铺直接蹦下来去开了灯,回头看到我哥人精神已经涣散,地上扔了一个安眠药的空瓶。后来送他到医院抢救的时候,进急救室之前,他赤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大声地吼着,我恨你!我恨你!全走廊的人都听得见。他出院回家以后,我常常半夜惊醒,跳下床查看他是否还有呼吸。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流泪的时候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女孩儿仿佛受到了重压,双臂抱着自己,慢慢地低下头去,缩成了一团。

  杨辉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转头安慰她,“没事儿了,都过去了。上大学以后,我睡得好多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女孩儿慢慢打开了身体,转过头静静地看他,轻声问,“真的都过去了吗?这些真的都能过去吗?”

  杨辉像是被人毫无防备地迎头打了一拳,鼻子发酸,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浮起,仿佛只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心头的巨痛。因为只要低头看去,那里的伤口仍汩汩地往外冒着脓血,从未愈合。不错,仍然活得郁郁寡欢的父母,生无可恋的哥哥,和一眼就能认出同病相怜之人的自己,无不依旧活在当年那件事情的阴影之下。其实也不是某件事,而是他们一直都在这样千疮百孔地活着,母亲伤害孩子,可谁又伤害了母亲?受了伤的人是否就有权力去伤害他人?难道我们就只能,被人伤害,又加害于人,循环以往,不知所终吗?

  杨辉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扭头看着女孩儿,女孩儿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他,这个时候他看过来,正好四目相对。女孩儿眼中流出来的竟然是无尽的悲悯与怜惜,一个花季美好的女孩儿,却有着垂暮老者才有的眼神,不由得让人心生疑惑。杨辉顾不得自己的伤痛,只断定女孩儿必然也经历了苦难,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各自叹了口气,重新扭头恢复了直视前方的坐姿。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一朵流云飘过,月亮被遮住了。天一下子暗了下来。两人似乎都被惊醒,同时摸出手机来看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嗯。”

  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并排往回走。回到了教室,又各自看了会儿书,收拾了东西,一起往寝室楼方向走。走到女孩儿的楼下,杨辉轻声问,“以后还能再找你出来吗?”李萌很想说不,就像以往打发那些试图接近她的男生一样,但对着杨辉却说不出口。尽管不十分明白,但经过这一晚,他们的关系确实不一样了。当一个人将自己最沉的心事向你倾诉的时候,你对他就变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仿佛被赋予了一种神圣的责任似的。李萌想了一会儿,反过来问杨辉,“能在我不太忙的时候吗?我的时间安排挺紧张的。”杨辉得到这样的答复已是意外的惊喜,连声说,“好,好!你放心!一定不会耽误你学习的。”

  回到寝室,洗漱完毕,李萌想了想今天的经历,觉得和以前读过的一篇短文很像,那是一个关于长途运输途中的一个歇脚店的故事。天南海北的陌生人,在那里相遇,把自己最不为人知的事情与别人分享,然后各奔前程,只是因为他们不会再见。可今天的那个男生却还想再见她,而她却不知道该怎样和他相处下去。想了一会儿,她就放下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杨辉那里却没有那么平静。他觉得今天是他这辈子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天。在这一天里,他遇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灵魂,把自己最沉重的包袱交了出去,又心甘情愿地等着背负对方的重担。他无法入睡,因为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那双穿透他灵魂的眼睛。他只觉得庆幸,人们眼中的李萌只是一个性子古怪的学霸或一个美丽的女孩,只有他,因着一时的怜恤,暴露了自己最无助的软弱,却意外地打开了对方的心门。软弱对软弱,灵魂对灵魂。就像小狐狸遇见了小王子,他等待着他们彼此驯服对方。

  ……

举报

扫一扫,手机接着读

扫一扫 · 手机接着看

公交、地铁随心阅读,新用户还可享14天限免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段评功能已上线,
在此处设置开关

New客户端Windows
手机阅读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游戏
起点游戏

点击,起点中文网送APP下载福利

关闭浮层

起点中文网送APP下载福利,新用户14天限免权益

扫码下载APP领取

新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