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子文坐在精美的书台前,挑灯夜读。
夜来无风,烛火轻抖。
《山海经·大荒北经》。
“有人衣青,名曰黄帝女妖。”
“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从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妖,雨止,遂杀蚩尤。”
“应龙已杀蚩尤,又杀夸父,乃去南方处之,故南方多雨。”
“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
封知冷泡了杯热茶,放在了子文的手边,轻盈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上次子文擅自闯入藏书阁,知冷不但没有见怪,还带子文来到了自己的家里。女子未出嫁之前引男人入室,可是天大的忌讳,不过两个人对此都没有在意,似乎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
子文突然合上了书。
“如果神话传言为真,那么《三海经》记载的就不可信了。”
“你亲眼见过吗?”知冷试探地问道。
“没有,但是近来这种糟糕的巧合一直发生,我甚至怀疑是我病了。”
杯子里的茶叶沉沉浮浮,淡淡的茶香让他有点发熏。
“不是,我近来读书也是心神不宁,有些东西会刻意出现在眼前,我尝试不去想这些,但又不得不想。”
“或许只是读书人的间歇性魔怔罢了。”子文抿了一小口,有点微微的苦涩。
“那你最近读书频繁碰见的人,除了霍去病,白起,还有谁?”
“我不知道。”
“子文,我们需要一些线索,这也许是破局的关键。”
知冷看见子文不是太配合,也许是自己太急躁了,她这样想。
“怎么破局?我被软禁在这里,连北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囚犯能有什么作用。”
“子文!逼你留下的人真的不是我,这是家父的意思,他只是拿我当挡箭牌,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知冷觉得受到了委屈,她有几分失态。
“石敬瑭。”
子文开始了。
“木华黎。”
“关羽。”
“墨子。”
“李存勖。”
“李逵。”
“董卓。”
“郭子仪”
“重耳。”
“周亚夫。”
“狄青。”
“……”
子文的嘴巴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完全停不下来。
知冷听着杂乱无章的人名,打断了他。
“我们聊点别的吧,子文。”
“嗯,好。”子文重新打开了《三海经》,继续看了下去。
知冷见状,默默坐在书台一侧的床上,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小姐!”一声喊叫打破了安静,“外边来了五个甲士,喝退侍卫直冲冲进来了!”
封知冷连忙起身,好大的胆子,敢擅闯小姐府!
没等她出门,甲士已经到了门口。
是父亲的亲兵甲卫!
知冷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封小姐,都督有要事商议,请小姐即刻前往!屋内人士,暂由我等在此看管,小姐勿怪!”
她扭过头去看子文,明明这么大动静,他还在看书。
“子文,我去去就回,他们不敢伤害你的,你安心在此等我回来。”
子文没有反应,他绝对是听到了,但是还是在看书。
知冷踏出门槛,看着两旁甲士,用纤弱而又强劲的声音呵斥道:
“尔等在外看管便是,进此屋内,必不宽恕!”
言毕,拂衣而去。
******
都督府内,香炉高照。
知冷一脚踏进府内,见得父亲和弟弟封释照两个人,显然是等候多时了。
“父亲,夜里派甲士闯入我宅院是何意?”
封作铭假装翻阅公文:“问你那好弟弟。”
知冷扭过头,看见封释照神情沮丧,她正困惑这几日没在府里看见这小子。
“我背着父亲跟着军队偷偷去了北边,本想着只是玩一玩,没想到遇到了牧浩这老东西,当着我的面杀了边掠,小弟也险些被他杀了。要不是他还想用父亲的兵,我此时也是个刀下的孤魂野鬼了!”
“他为何要杀你?”
“我说封家的兵应该由封家管,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没想到他当场暴怒,提刀要杀我,边掠上前阻拦,被他砍死了。我也是死里逃生,多亏有父亲的威名,才裹着这条小命回来……他是完全没把我封家放在眼里。”
知冷看着假惺惺抽泣的弟弟,又看着还在假装翻阅公文的封作铭,她意识到危险正在向子文靠近。
“据我所知,牧浩将军不是这种人。”
封作铭停止了翻阅公文,他用指头敲着檀木书案,“但是他杀了封家的人是真。”
父亲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偏袒这无恶不作的弟弟。
“所以您是要对牧家下手了?”
“下不下手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牧子文……你不能再与他交往了。”
“父亲,我希望您能明白,牧家在北方的名望可丝毫不亚于封家。”
“名望是名望,实权是实权,封家要对付一个小小的弼马温,易如反掌。”
“您这是在自掘坟墓。”
“大象踩死蚂蚁也是自掘坟墓吗?”
“牧家可不是蚂蚁!”
“冷儿,你是封家的人还是牧家的人!”
“我看老姐是被牧家二公子给迷倒了。”封释照唯恐不乱,添了把火。
“我素知你爱慕子文,也有意成全你们,奈何时节有变,今非昔比了。”
“哈哈!”知冷“扑哧”一下笑了。
“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是不会轻易给自己树立过多敌人的,你们想用这一点逼迫我妥协,未免也太幼稚了。”
封作铭也笑了,不愧是被称为北境第一才女,他拿起案牍上的信笺,递给了知冷。
“伯父的信?”
知冷的伯父封尽成,时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位高权重。
“朝廷当下内斗严重,帝都满城风雨,伯父此番写信过来,就是催你与朔家大公子成亲。”
知冷晓得,朔家是河北的望族,朔家大公子朔逍遥地位显赫,其父朔朴义更是位及人臣,更重要的是,他是天下“五祭”中的木祭之首,拥有五行中的木魔法。
“原来你们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当你们的牺牲品。”
“知冷!伯父在京城多有背刺,现已独木难支,朔家显赫,不在封家之下,你若能答应这门亲事,可保家族稳固。据我所知,朔逍遥也是风流倜傥,仪表非凡,将来还会继承木祭统之位,前途不可测量,何必拘泥于这牧家的穷小子。”
知冷沉默不语。
“你诺是答应了为父的要求,为父可保证不会伤害牧家的任何一人。”
“我要是不答应呢?”
封作铭从女儿手中拿回信笺,在手中碾成一团。
“就没有不答应这个选项。”
知冷陌生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敢相信这是从小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说出来的话。
“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尽快给我答复。在此之前,牧子文的行动由我们支配。”
没有礼貌的告辞,知冷扭头就走。
月光洒在身上,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她一路小跑回到闺房,只看见扑在地上哭泣的丫鬟。
桌上她亲手泡的茶还没有喝完,《山海经》凌乱的躺在地上。
子文被带走了。
她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璃龙玉簪顺着散发掉落下来,“叮”地脆响,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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