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相拥在那片粉色的蓼子花海
素净的云朵著
现代言情
类型- 2019.05.12上架
3.67万
完本(字)
与10位书友共同开启《与你相拥在那片粉色的蓼子花海》的现代言情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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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若出事后,我在最近的车站下了车返了回来。在他的葬礼上,他母亲恶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后扔给我一个沾着阿若鲜血的风铃。
我那时痛到即使有人用电锯将我锯成两半也没有知觉,更何况只是一巴掌。我抱着那个风铃蹲在地上哭到天黑。
天亮之后,我又买了车票再次去往BJ。
刚到BJ,舅公给我安排前台的工作,但我主动请求到生产一线去,每天干着8小时上班外加4小时加班的活,一是为了多挣点钱给母亲治病,二是为了麻痹自己不让自己闲下来,因为只要一闲下来,我就会想起阿若,自责和思念就像潮水席卷而来将我吞没。
后来,我渐渐干到生产组长、生产主任的位置。我每月都把工资寄回老家给母亲治病和维持家用,幸好在奶奶的悉心照顾下,母亲的腿渐渐恢复知觉,三年过后,她已经能够再次站起来了,虽然只能一瘸一拐地走着,但对比躺在床上难以挪身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她的腿脚稍好了一些,便在楼下的菜市场租了一个摊位卖猪肉,幸好猪肉每天都有人专门送到档口,也不会太累,奶奶每餐做好饭都下楼给她送过去。
“净儿呀,回家上班吧,你一个人待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们不放心。”妈妈和奶奶经常在电话里说。
但我没回去,而是继续在BJ漂了四年。家里的生活稍微安定了之后,我转岗做产品质检,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了,我找了一间画室学油画,学了整整四年,画到后来画室老师想让我留在画室任教。我跑了很多美术馆和画展,我渐渐意识到,我的绘画水平已经超过很多美院出身的专业画家。
我始终不敢提笔画阿若。他的容貌渐渐模糊,我怕自己画得不像。我更怕,当我画出他的眼睛时,我会自责得恨不得将自己杀死。
我想回老家去了,那里离阿若更近一点。虽然BJ是我和阿若曾经向往的城市,可是,没有阿若在我身边,这座城市只是一座孤独之城。临走前,我终于来到了清华大学,但我只敢站在门口看那着几个大字,却不敢进去。如果不是我,阿若就不会死,他早就已经从这里毕业成为了一名社会精英。我不仅毁灭了一个阳光少年的生命,还毁灭了一个璀璨光明的人生。想到这些我落荒而逃。
我逃回了老家,结束了七年的北漂生活。
在老家,我开了一间画室,给高考的艺术考生指导绘画。同时,还接到很多杂志的插图邀约,每天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经济也不成问题。我多次劝妈妈放弃菜市场的工作,她却执意不肯,我也只得随她去。我知道她不想让我那么辛苦一个人养家。
年纪大了,奶奶和妈妈经常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某个男生来,或英俊潇洒,或家境富裕,或才华横溢……我知道她们的想法,但都装作听不懂。她们都知道我和阿若以前的事,她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淡忘了那件事、那个少年,但是没有。我坚守着那段回忆,我从不曾将我的心扉对别的男生敞开,阿若为了我连生命都放弃了,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他。
一日傍晚,我从画室收工,见秋风凉爽,看着远处两行柳树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静谧,脚就情不自禁地往柳树边迈去。那是一个公园,有树,树下铺着石道,有湖,湖上卧着天鹅。刚走进公园,我突然停下脚步,这个公园不就是七年前阿若来找我时我带他来的那个公园吗,虽然公园已经翻新得面目全非,可是留下的回忆却在我脑海永远磨灭不掉。就是在这里,阿若说他心疼我舍不得我,我和阿若第一次拥抱,我跟阿若提到那该死的风铃......
我鼓足勇气走进去公园,看见我们曾经坐过的那个长椅还在湖边,当初的瘦弱的杨柳已环绕碧水,绿树成荫。
湖边有人垂钓,我在岸边捡到小半颗别人喂天鹅剩下的包菜,“咯咯咯”,我用包菜逗引着天鹅过来,有一只贪吃的白天鹅真的就被逗过来了,绕在我的身边划水。
“上钩了!”传来旁边垂钓的人欣喜的声音。
我只顾逗天鹅,但突然一阵剧痛从小腿传来,一低头一看,一个鱼钩划破了我裸露的小腿,鲜血直流。
“咦,钩呢?”
原来是旁边那个垂钓的人以为鱼上钩了用力一拉,一甩,鱼没上钩,鱼饵被吃了,鱼钩却甩到了我的腿上。
“在这呢!”我生气地把鱼钩掷过去。
“呀,你没事吧?”垂钓的人显然发现了我的状况,忙放下鱼竿跑过来问我。
我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原来戴着渔夫帽下的不是一个老叟,是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年轻人。
垂钓人看到我的脸,突然像被定住了一样,久久地盯着我看,连眼球都没转。我心想,不会是个傻子吧,想到这里我有点害怕,忍痛用受伤的腿站起来只想赶快离开。
那人突然有了反应,像是被解开了穴一般如梦初醒,忙拦住我:“真对不起,是我弄伤你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原来他不是一个傻子啊。
“不用!”我走得更快了。
可那个人连钓具和桶子什么的也不管了,追了上来,“不行,是我弄伤的我不能不管。”
拗不过他,我只好让他跟在后面,到了附近一家诊所,医师帮我用碘酒消毒后包扎了一下。包扎后,垂钓人又执意请我吃晚饭赔礼道歉。
我向来没有跟陌生人单独吃饭的习惯,直接拒绝了他。
“那你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去。”
为了尽快摆脱他我就只好答应了,只要他送我回去,就不会再纠缠了吧。我上了他的车,让他送我去画室。一路上他侃侃而谈,告诉我他叫明诚,自己开餐厅,离这儿不远,我随时去都可以免单。他又说了一大堆,主动告诉我他的爱好,喜欢健身音乐钓鱼,问我什么时候有空他来找我玩。
我全程用“嗯”回应。
“对了,还没请教你的芳名?”
“宁净。”我简短地回答。
那人听到名字后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只有你用这个名字才相宜。”
幸好画室离得不远我很快就到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忍受他的聒噪。我租的画室是一栋旧院子,在院门口挂了画室的招牌,招牌半隐在垂落的青藤里,招牌上的字是我自己用毛笔写的。
“思若画室?”那人下车看了一眼招牌,边为我打开车门。
“嗯。”
“你认识画家思若?”
“思若是我的艺名。”我说。
那人的眼里放出惊喜的光,语气有点激动:“原来你就是思若,我经常在杂志上看到你的插画,真的是美极了,我原以为有这样深沉笔触的画家都应该步入中年了,却没想到你本人这么年轻漂亮!”
萍水相逢而已,何必念念不忘。这件事以后,我对明诚也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但是谁知从那以后,我的麻烦事开始了。明诚老是让人给我送东西。刚开始是送外卖,一打开饭香扑鼻,送外卖的人还特意告诉我这是他们老板亲手做的。后来送鲜花,纯白的的百合花。饭我吃了,百合花我上课时用来给学生做绘画素材。
再后来,他又让人送来裙子,鞋子,首饰……每天我要开好几趟门去接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严重打断了我作画。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忍受不了,我把衣服鞋子首饰等一股脑打包,根据外卖餐盒上的地址,找到了明诚开的那家叫“日月诚心”的餐厅,是一家装修得倒挺有文艺气息的餐厅。墙上挂着好几幅维梅尔的画,不过都是复制品。
“净儿!”明诚看见我很意外,眼睛里冒出喜悦的光。
“谢谢你的好意,东西还给你。”我把那一大包东西推到他的怀里。
“别呀,我只是为了弥补对你的歉意。”明诚说。
“早就好了,连疤都没落下。”我指着自己的小腿给他看。
明诚像看着我的举动,莫名地笑起来:“我未娶,你未嫁,送你礼物有什么不可以?”
我被他这句话噎到了,一时语塞。看着明诚那明亮的眼睛,我想起了阿若,那个浑身洒满阳光的少年。我不再争辩,把东西搁在一张桌子上,随即就想离开。
“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明诚说。
“不好。”我摇头。
明诚又笑了:“为什么不好?”
“我走了,下次不要再往我画室送东西,影响到我画画了。”
我快步地离开明诚的餐厅,如释重负。跟他讲清楚了,以后再也没有这莫名的烦恼了!
果然,第二天没有人再往画室送东西。中午临时回家,看见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倒是稀罕事,平时这个点妈妈都在看摊子,奶奶做好饭给她送过去的。
“今天运气好,一个开饭店的年轻人把肉全买了。我一开张就收工了,把隔壁几个铺子眼红的哟……”妈妈喜上眉梢地说。
我和奶奶也挺开心的,难得妈妈不用一天到晚守着摊子了。
接下来几天竟然都是如此,我们一家都为妈妈交好运而开心,看来那家饭店是看上我们家的猪肉,把我们摊子当成长期货源了。直到有一天,一张按摩椅快递送到了我家中。可是问了我妈妈和我奶奶,谁也没有买,突然妈妈想起什么,说那个来她档口买肉的年轻人很喜欢跟她聊家常,所以她把家里情况一股脑地都告诉了他。他知道我妈妈家里有个婆婆,她自己腿脚不好,还有个开画室的女儿,还有女儿高中辍学北漂了七年之类的事……
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明诚?我向妈妈打听那个买肉年轻人的模样,身高外貌都跟他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
我上网查了下那张按摩椅价值一万八千块钱,我本来想拿到下一笔稿费就给家里买一张的,没想到被明诚捷足先登了。我打算把买按摩椅的钱还给他。
我只好又一次走进了明诚开的餐厅,明诚似乎早知道我会来,又是一脸微笑:“来给钱的?”
“谢谢你照顾我家生意,也谢谢你给我奶奶买按摩椅,但无功不受禄,我得把买按摩椅的钱还给你。”我从包里掏出钱来。
明诚按住了我的手:“我不要你的钱,但也不白送你,你看我这餐厅的挂画,全是复制品。下个月我要停业装修,我想搞点原创的画,你能不能帮我画一幅壁画,这一万八就当订金了。”
生意上门岂有不挣的道理,我心里迅速地打起了小九九,画一幅壁画应该收多少钱。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明诚问道。
“呃,没什么。”我赶忙收了收神,“你想要什么样主题的?”
明诚笑道:“这是你最爽快的一次。”然后他又接着往下说,“爱情主题的,画什么你自己想象,一个月时间够吗?”
没问题。
接下来一个月,除了上课带学生,我都往“日月诚心”餐厅跑,我先让明诚把灯光最先装修好,再根据光影来选择颜料,使色彩不会重叠,最好能相得益彰。再考虑到要营造顾客愉悦的就餐感受,便打算画出轻松明快的基调。我绘出了草图:静谧的蓝色夜空下,繁星点点,绿柳在风中摇摆,一场婚礼在草地上旅行,侍者端着美食穿梭,宾客们美酒喝红了脸摇晃舞蹈,小狗也在欢快地叫,他们在远景里。而近景则是婚礼的主角,他们脸上笑容荡漾,手牵着手微蹲下身让踮起脚的花童把花环给他们戴在脖子上……
明诚看完草图后,没有半点异议,我就开始动工了。
后来,妈妈和奶奶知道了明诚和我认识的经过,也知道明诚照顾我家肉铺生意、买按摩椅送给奶奶,以及我被邀请给他餐厅画壁画这些事事,都嗅出一丝特殊的气息来。她们对明诚越来越热情,完全把他当作来儿孙对待。而明诚也越来越厚脸皮,即使我不在家,我妈叫他去家里吃饭他就真的去了,还炫耀般地带一份过来给我吃。
我跟妈妈和奶奶说,我跟明诚之间不可能,不要对他太好,可她们仍屡劝不听。我在金钱的驱使下,也保持和明诚表面的友好相处。
我工作认真起来是日夜不分废寝忘食的那种人,明诚老是陪在我身边看我作画,赶他也不走,人家的地盘我也做不了主。所幸也没人打得断我的专注,也只得随他去。一天画完一个局部,一看时间竟然凌晨两点了,我看见明诚像猫头鹰般熬红了眼睛竟然还在看。
我生气地冲他喊:“你怎么这么粘人,叫你走不走,不睡觉了?”
“我看我的画不行吗?”
“画又没长脚,跑不了!”
明诚争不过我,只会笑:“好,画不会跑,行了吧。去吃点夜宵,我再送你回家吧。”
那晚我们喝了几瓶酒,我的酒量不是很好,没喝几杯我就有点醉了。但我喝酒有个底线,就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喝断片。
“阿若要是活着多好!”我呢喃自语。
“谁是阿若?”明诚追问。
我不言语了,虽然那件事情在我心里始终萦徊缠绕,可是让我亲口说出来,无疑用是一把尖刀再一次狠狠地剐我的心脏。
阿若的名字无意间透露给明诚后,他第二天就顺着这条线索从我奶奶那里摸清了情况。随他去吧,他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别呢?
壁画快完工了,只剩下新郎的五官没有画。我一下笔,却画成了阿若的样子,再回头看旁边新娘,那不正是我的模样吗?我一阵心悸,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了。
那个阳光的少年,在尚未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就如同冰层破碎,黯然逝去,他再也没有机会牵着他爱的女孩步入婚姻殿堂。
明诚问我怎么了?我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从梯子上爬下来,望着壁画,抛开私人感情,那是一幅完全可以称为上乘精品的壁画。良久,我才开口道:“人物模样我再改一下。”
“不用改了,很好。”明诚说。
“可是一个像我,一个像阿若。”
“所谓画,就是用来留住美好的。从这幅画,我知道你和他的过往很美好。与其在脑海里胡思乱想,不如将它凝固成一幅画,经常看看,渐渐就麻木了,就释怀了。”
“我不会释怀,释怀是一种背叛。”我说。
“我相信,他更想看到你笑,不想听见你哭。”
“你怎么知道?”我问。
“因为我跟他同样喜欢你。”
我望着明诚,他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一丝调侃的意味。我的心就像结冰的湖面,而他却像一把倔强的铁锹,想要撬掉坚冰释放底下奔涌的水流。他外表不坏,内心成熟,倘若阿若还活着,长到他这么大,应该也像他一样有魅力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不,我不能背叛。阿若在天上很孤单,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对不起,我们只是雇佣关系。”我收拾了画具只想火速逃离,明诚却拉住我的手臂,“傻丫头,你怎么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敢做主?”
“我好累,让我回去休息一下吧?”我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明诚,明诚似乎于心不忍,松开了对我的拉扯。
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一个傍晚,夜幕渐垂,大街小巷渐渐亮起霓虹灯。踽踽独行的我,脑海里不断交织阿若和明诚的脸庞,我之前以为阿若与我如影随形,存在我的每个梦境里,我呼吸的每丝气息里,可是那天我突然意识到阿若其实离我很远,七年之隔,生死永隔,再也回不来了。
“喵,喵,喵……”听到小猫的叫唤。
我看见一只小白猫无助地蜷缩在人行道上,似乎想要过去对面的路边,可是晚高峰的车流穿梭不息,给不了它过马路的间隙。来往的车辆根本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小白猫用脚探探路,旋即又被疾驶的车轮吓退。看着小白猫有生命危险,我无法坐视不管,我在车辆减少的时候,走上人行道抱起了那只被吓坏了的小白猫。
这时明诚的电话打过来,我刚按接听键,一辆汽车便迎面朝我而来,我惊叫一声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我摸摸我的手脚,都还在,用力掐一掐,都有痛感。我下床活动活动,没有任何不适。守在一旁的是个陌生人,见我醒来叫了好几声谢天谢地。原来那是车主,他在即将要撞上我时及时地踩了刹车,而我却昏厥了,他连忙送我来医院。
医生给我检查了脑部,也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我想了想,应该是画画太疲惫了,再加上受了惊吓所以昏厥,我让车主宽心,说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车主走后,我也准备离开,却在医院的走廊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明诚,他双手撑着额坐在一间病房前的椅子上,眼泪一滴滴掉下来打湿了地板。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颓废的样子,好像经历了很悲伤的事情,我有点怜悯他。我看了看他身后的病房,莫非他有亲友发生了什么不幸。
“会好起来的。”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明诚抬头看见我,站起身来满脸诧异地看着我,眼里透着不可思议的光:“你没事?”
“我很好呀。”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
“你没事太好了!”明诚突然激动地把我搂在怀里。
我惊住了,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抱我。除了阿若,没有别的男生对我做过这种举动。我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我还是那个单纯的女孩,依偎在那个羸弱却努力保护我的少年怀里。久违的温度,久违的感觉,就好像从梦里搬到了现实中。我的手颤颤地伸出来,想要去抱住那个人,但我分不清,那个人是阿若,还是明诚?
“我打你电话听到你的叫声,再打就一直没人接。我找了一路才听说车祸的人送到了医院,我到了病房门口却不敢进去看,医生说没希望了。原来出事的人不是你,太好了呀!”明诚激动地说。
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机不见了,想必是丢失在了昏迷的地方。但我没想到,明诚会为了我这么担心,这么悲伤。我心里既柔软又感动,既好笑又可怜,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掏出纸巾递给他,“笨蛋,我怎么会那么容易死,你欠我的尾款还没给呢!”
明诚盯着我看,突然笑了起来,拍拍我的脑袋:“放心,少不了你的!”
明诚刚才的颓废之态荡然无存,简直判若两人。
后来车主又返回,看见我还在就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原来我的手机落在了他的后座。我一打开手机,里面全是来自明诚的未接来电,足有七八十个。看看时间,从我昏倒到现在,也只是过了两个小时。
从那时起,我对明诚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虽然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我也不排斥了。我一边享受他对我的好,另一边自责自己对阿若的背叛。这是两种复杂的情感交错在我身上,我宛如一只断翅的小鸟,从悬崖上往下跳,一边享受飞翔的自由自在,一边等待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壁画完工了,明诚把尾款给了我,我也算小挣了一笔,加上我之前的一点积蓄,算了算离在市区付一栋三室两厅的首付不远了,心里美滋滋地。看着年迈的奶奶和腿脚不好的妈妈,还跟我挤在城中村的民房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我早就想买一栋带电梯的小区房一家子搬进去了。
我对金主谄媚地说以后有这种事情一定要再多找我,我给他抽成。他却说不肯,看我这个月这么辛苦他都后悔了。
为表示感谢,我打算再送明诚几幅挂画,他和我一起去画室搬,回到餐厅,发现已经装修一新马上重新开业的餐厅里,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女人。妇人保养很好,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而年轻女人,盘着发,穿着针织长裙,瓜子脸盘,看上去大气又美丽。两人边喝着茶,边有说有笑地谈着话。
我以为她们是顾客,虽未重新开业,可装修大致完成,这两天也偶有熟客上门小坐,服务生也会给他们免费上壶茶上点点心。
明诚一下搬六七幅油画,我拿着一幅小的跟在后面。年轻的女人一看见明诚,就站起身来,显得有点局促不安,眼里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明诚。”女人叫他。
“夏小熙,你回来了?”明诚停下脚步有些惊诧地看着她。
我一直跟在他后面,一路想着挂画的摆放,有点心不在焉。他一停下,我就被他撞到了鼻子。
“你没事吧?”明诚转身关切问我。我摸着鼻子,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看样子没事。”明诚笑道。
“你以前都叫我小熙的。”年轻女人失落地看着明诚。
“妈,你陪夏小熙先坐坐,我和净儿把画放一下。”明诚对中年妇人说。
原来那个中年妇人是他妈妈呀!
我和明诚把画放好,我说,你去陪她们,我来看看画怎么摆。明诚却笑着摇头,“不,你和我一起去见我妈。”
我想朋友的长辈来了,不去见确实有点不礼貌,便跟他去了。
“妈,这就是净儿。”明诚把我拉到他身边一起坐下。
明诚妈妈边打量我,边露出慈祥的笑:“好孩子,早就听明诚念叨你,是个才貌双全的年轻画家,今儿一看果然如此。这段时间餐厅装修,辛苦你了。”
我忙说过奖了,不辛苦。我察觉到夏小熙也在打量着我,却是带着挑剔的眼神。
“明诚,小熙也从法国回来了,她一回来就来找你,你们从小感情就好,我和你爸都想找个合适时间,领着你上你夏叔叔家提亲呢!”明诚妈妈一脸和睦地笑看着夏小熙和明诚两人。
原来,夏小熙是明诚的未婚妻呀,恭喜他了!我的心却有点失落。
“妈,我和夏小熙早就分手了呀,你还不知道呀,我们现在是好朋友。对吧,夏小熙?”明诚笑嘻嘻地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明诚妈妈惊异地看着他俩。
“阿姨,我出国前两人只是发生了一点小误会,没想到明诚还一直记在心里。”夏小熙笑道,似乎若无其事,只是眼神往明诚那里瞟。
“小误会,那就是没事了。明诚,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小心眼?”明诚妈妈嗔怪道。
“妈,不是小误会,是真的分手了。我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是你们面前坐着的这个女孩,她叫净儿。”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投射而来,我有点想逃。没想到,明诚这么直接大胆地介绍我。
“这是真的?你不是随便找个女孩来气我的吧?”夏小熙有点激动地问明诚。
“她可不是我随便找的,是我一见钟情地。”明诚笑着摸我的头,我忙拍掉他的手。
“明诚,你这孩子胡闹,你和小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和净儿认识多久,哪就比得过小熙去。你定是利用净儿气小熙,你看净儿都不理你。小熙和净儿都是好孩子,你得向她们道歉。”明诚妈妈说。
“我的天,妈,夏小熙。你们怎么就不信呢?真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们看?”
“我不问你,我问净儿,好孩子,你和明诚真的在一起了吗?你放心,要是真的,阿姨也会顺其自然。我就怕明诚不老实拿话哄我。”明诚妈妈问我。
“没有在一起。”我忙摆手否认。
明诚突然把手搭在我的脖子上,把我的脸转过来,一脸微笑地看着我:“那从现在开始在一起好不好?”
我张大了眼睛,没想到他的举动这么大胆,敢转我的脸。却没想到他的下一步更是惊世骇俗,当着他妈妈还有他未婚妻的面,在我嘴上亲了一口。
脑子像塞满了浓雾,让我迷路蒙圈了。我忘了反抗,忘了发怒,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夏小熙生气地告辞了,明诚妈妈也呆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儿子。
我醒转过来,猛地腾起身,用力推开明诚:“你跟别人呕气,干嘛拉上我!”说完气冲冲地跑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谁也不理,直奔卧室,看着窗前的紫色风铃,在秋风中“叮铃铃”地响,眼泪刷得流下来了。
连阿若都没给的初吻,就被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随随便便拿走了!也是我自己不好,明知道明诚对我不安好心,却还答应给他画壁画,不跟他拉开距离,才会让他今日这么肆无忌惮。阿若知道的话,他肯定要生气了。这一切,都是明诚造成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见异思迁的花花公子!
我把风铃摘下,关进了抽屉里。我再也没有脸面见阿若了!
“奶奶,净儿在吗?”门外传来明诚的声音。
好,他倒找上门了,还嫌羞辱我不够吗?我不想让奶奶担心,我擦干了眼泪,走出房间阴沉着脸把明诚带到了我家楼下。
“对不起,净儿。看到你这么生气,我才知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借你呕气,我是真的喜欢你。看见你张大眼睛那么可爱,我就忍不住了……我忘了她们在场。”明诚解释道。
“得了吧,你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你妈说得对,你和夏小熙认识多久,你和我认识多久,怎么会因为我不要她?”
“傻丫头,你的逻辑可真奇怪,认识得久就感情一定深吗?我只看你一眼,在我心里别的女人都统统比不上你。”
明诚的话,突然让我的怒火偃旗息鼓,甚至心里涌起了几丝甜蜜。我低头不说话。
“别生气了好吗?”明诚把我拥入怀里,我也顺从地依偎着,温暖又安心。突然,我的脑海里浮现阿若的脸庞,我内心惊恐不安,匆忙从明诚怀里挣脱出来。
“不行!阿若会生气地!”我的脸煞白。
“他不会生气的,他会很高兴有人替他继续爱你。”明诚轻声抚慰道。
“可是我一想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天上,我觉得我的幸福是有罪的。”
明诚认真看着我的脸,他突然明白,在我的心里的那个死结,不是他说三言两句就能解开的。那是我的魔怔,我的梦魇,已经缠绕了我七年,有可能我的一生都会被缠绕进去。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明诚拉着我的手上了车。
那是一片蓼子花海,花盛开在草原上,草原上淌着湖泊,湖面送来凉爽的秋风。天地很宽广,草地很辽阔,花海迷迷茫茫,清香幽幽扑鼻。明诚铺了布,我们躺在花海中,除了风吹得青草和花枝微响,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我们俩人。
来到这里,我的心情很放松,忘记了阿若,忘记了现实,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只是贪恋地享受在这里的每一丝惬意。
“每当我心里有过不去的结,我就会来这里。看看天空,想想人生。人活着才两万多天,为何要把自己活在囚牢里,悲悲惨惨地过一辈子。何不潇潇洒洒地,心与天宽,脚与地广。”
“我和夏小熙,曾经是恋人。我们的父母也是世交,我们从小就被别人看好会在一起。长大后,真的在一起了,却发现彼此并不合适。她不懂我,我不懂她。她觉得我不和她一起出国留学是不是上进,却不知道我只想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努力。”
“三年过去,她学成归来。可我也不差,现在全省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我的连锁餐厅,我的目标是开到全国,甚至世界。我跟她越来差距越来越大,更不适合在一起了。”
“净儿,你在听吗?”明诚侧过身来看我。
“我不想听你说和她的事。”我把脸侧过去另外一边不看他。
明诚噗嗤一笑,握住我的手,“好,我不说了,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明明这么傻乎乎的?”
我扁着嘴瞪了他一眼。
“这才是真实的你,心无杂念轻松自在的你。我决定好好守护。”
“你想怎么守护?”我问。
“宠你一辈子,让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
明诚说着突然欺身过来,他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眼前的天空。他的气息流动着,飘了我的鼻中。我的手被他握着,暖暖地。他望着我,眼睛里是宠溺。我望着他,心里有点紧张。后来,我默默地闭上眼睛,明诚在我的唇上烙印了一个深吻。
那个下午,我们依偎了好久,心里除了彼此,没有他人。这是七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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