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王的脑子坏了吗？

　　为什么要把兵权分给郑友和申侯？

　　或者说他的眼睛瞎了，分不清好人坏人了？

　　其实都不是。

　　这主要是由于周王朝原始的军队制度所至。

　　在那个蛮荒时代，周王朝保有原始部落联合体的一些特征。

　　军权不在中央，在各里诸侯自己的手中。

　　天子可统治的只有六军，满打满算七万五千人。

　　可即便是这支军队，天子也无法全部掌握。

　　那时战乱频发，为了保证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天子必须从战功卓著的贵族和诸侯王中来挑选将领。

　　而这些贵族和诸侯王们会把兵权分给忠于自己的大夫或者宗族。

　　时间一长，这支军队就会变成这些人的“私兵”。

　　这就是贵族阶级强大的原因，贵族是掌兵权的。

　　虽然以我们现在的眼光看，这跟军阀、军政府制度并没有太多区别。

　　而在当时，这是效率最高的政治体制。

　　至少能让中原的军队具备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个制度的缺陷也随之暴露了出来。

　　七万多人的军队，周天子不可能天天养着。

　　省下这些钱娶小老婆不是十分快乐吗？

　　所以当时有一个这样的自治政策：军队战时为军，平时为民，过着自给自足的幸福生活。

　　按照自治原则，领军的将领有权处理包括税收在内的所有财政大权。

　　只要不发生内乱，天子就啥都不管。

　　管什么管，管就要花钱，花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花钱。

　　随着科技的发展、生产力的提高，这些军队所产生的效益已经远远超过自己所需的口粮。

　　这些溢出来的钱财大部分都被将领放进自己的腰包。

　　所以天子的这四军，基本上相当于四台印钞机。

　　也正因为牵扯如此巨大的利益，军队的消息才如此保密。

　　以至于我即便入职国家领导班子，也没怎么接触过军队的事。

　　所以当虢石父告诉我申侯领上军将、郑友领新军将时，我才这样惊讶。

　　如果我早知道这个信息，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弄下来的。

　　试想一下，如果这两人反水。

　　王师将一分为二。

　　不要说对抗二十万戎人，就单单打这五万人的内战，就够幽王窜一阵子稀了。

　　虢石父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疑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让申侯领上军将。”

　　“我只好奇是谁做出这么愚蠢的任命！”我愤怒的表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虢石父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这任命早在宣王时就下了。”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抵御南蛮！”我说出了这个任命的历史原因。

　　这是千亩之战后的历史遗留问题。

　　当年战败后，天子的上军留在了南申国，进行就地防御的策略部署。

　　慢慢的，这支军队就被申候所掌握。

　　这就是历史的无奈吧。

　　“那申侯领这上军将至少也有十年了吧？”我说话时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虢石父伸出双掌，比划出一个拳头和三根手指：“十三年整。”

　　我有些泄气：“那天子还能收回这支军队吗？”

　　虢石父意味深长的望向我，笑了笑：“你觉得呢。”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

　　申侯养了这支军队十三年，如果仅凭天子一句话就能收回，这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

　　“那郑友的新军呢？”我继续追问：“他带这支军队应该不超过一年吧。”

　　郑友担任公卿不过一年多，他担任新军将绝不会超过一年。

　　所以我认为，郑友的新军将还是有可能动动的。

　　“说起郑友的新军......”虢石父双目含笑的看着我，道：“我正要因此事而找你。”

　　“怎么了？”我反问。

　　这时候，我还不知道虢石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事可以等会再说。”虢石父故意跟我买了个关子：“你之前不是说也有事找我吗？不如你先说吧。”

　　听到虢石父主动问起，我内心却生出了些犹豫。

　　现在戎人大军压境。

　　我在这个时候提出监督建城的事，恐怕不太光彩。

　　可转念一想，这毕竟关系我族上千口人的性命，我现在身为家主，怎么能不发声呢。

　　我硬着头皮说道：“传闻郑友要迁都，是真的吗？”

　　“是。”虢石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似乎早就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你消息真灵通啊，不过这件事要对外保密，除了我，你不要再对任何人说了。”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按照常理，天子会找一位公卿前往督建，我今日来别无他事，只希望虢公能帮为我父亲谋得这个位置，大恩大德，我肝脑涂地。”

　　话一说完，我就把事先准备好的那箱子金银玉器抱给了虢石父。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见钱眼开的虢石父竟然拒绝了。

　　他把这箱金银玉器放在地上，道：“你来晚了，天子在几天前就把督建的事交付给我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之前也有预感。

　　可最不愿看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虢石父见我脸色难看，又说到：“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我并不打算去。”

　　我这心情啊，跟过山车一样！

　　我反问：“是因为戎人的大军吗？”

　　虢石父感叹道：“是啊！如今王畿有存亡之危，我必须要留下来，与天子共进退。”

　　想不到啊，虢石父还有光辉的一面。

　　是啊，历史上有太多的人是灰色的了。

　　不能因为他的一些错误就否定他的一切。

　　人都是有局限性的。

　　包括我自己。

　　我再次抱起珠宝箱，将它重新捧给虢石父：“无论如何，这箱珠宝虢公得收下。”

　　虢石父再次把珠宝箱放到地上，道：“东西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恩？怎么？今年过节不收礼了？

　　不对，收钱办事是虢石父的原则底线。

　　我相信，虢石父是个坚守原则的人。

　　对于一个注重店铺声誉的商家而言。

　　不收礼，只能说明他办不了。

　　我这心情啊，又坐上了过山车！

　　“虢公千万别见外。”我打定主意，就算是要我下跪，我也得让虢石父把这箱子金银珠宝吃进去。

　　虢石父也明白我的意思，笑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我会帮的的。东西就拿回去吧。”

　　嗯？难道大贪官真的开始讲感情了？

　　他难道……

　　爱上我了？

　　显然不是。

　　“关于郑友的新军，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下，你跟我进屋吧。”虢石父说着把我拉进屋内，把我拉到他的书桌前：“知道么，郑友迁都殷商故地，不是没有代价的。”

　　我瞬间明白了虢石父的意思：“他让出了新军将？”

　　虢石父说道：“是，新军暂回到天子手中了。”

　　我稍稍的松了口气，至少内乱的可能性降低了。

　　总算听到一件好事了。

　　我又想了想，有些疑虑的说道：“用殷商故地换一个新军将，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

　　“不会，天子有别的打算。”虢石父慢慢陷入回忆：“七年前，赢氏族人被西戎打的被迫内迁，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开始关注西戎，不得不承认，西戎一直在向我们学习，这几年，他们开始农耕，军事能力也得到了非常大的提升，人口翻了几番，以现在的状况来看，王畿地区已经不再安全了。”

　　我马上就明白了虢石父的意思：“天子想要东迁？”

　　虢石父点了点头：“殷商故地本就物阜民丰，建都洛邑是可行之策。”

　　“我懂了。”我说道：“郑友此去，是为天子探路？”

　　“是的，等郑友在那里安排妥当，天子就会行迁都之策。”

　　恩，这个计策大体是可行的。

　　等天子东迁，郑友就不会在东方一家独大。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了：“戎人大军压境，选谁来统御新军呢？”

　　“你！”

　　“我？”

　　“是的，我为你天子诏令，从即日起，由你出任新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