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忽地明白了原因,颤抖着伸出手,摸向自己的鼻翼。
然后,摸到了两条肠子般粗细,正不断往外钻的物事。
“蛇!蛇!”
有人大叫道。
话音未落,两条红色的小蛇便从她的鼻孔里探出,慢悠悠爬了出来。
“呕!”
一名仆妇实在受不了这种冲击,当即背过身去,捂着嘴干呕连连。
许含章轻声说道:“都散开。”
这次不用等张参军发话,其他人便齐刷刷退出了老远,十分乖顺。
许含章看了眼不动如山的张参军,见他皮肤粗糙黝黑,胡子拉碴,又不修边幅,看着年纪挺大,便很有礼貌地称呼道:“老丈,麻烦您找个大点的酒杯,盛八分满的烈酒来。””
“……”
张参军的心情有些沉重。
按理他是不应该计较这种细节的,但他仍觉得胸口有些堵——莫非,自个儿真的很老了?
“你别动。”
许含章已蹲在了婢女的身前,低下头来,打量着在其面部缓慢爬动的小蛇。
离得近了,才发现小蛇的外皮是白花花的,尚未生出鳞片。
之所以泛出红色,是因为沾上了婢女鼻腔内的血。
“许二,你小心点!”
凌准也蹲了下来,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她闪电般伸出两指,直奔小蛇而去了。
“没毒的。”
许含章面色不变,轻松地拈起了其中一条,扔在地上。
没了婢女体温的庇护,小蛇在寒风中惊恐地抽搐了两下,很快就不再动弹了。
“这种事,还是让我来。”
凌准不由分说拦住她,将另一条小蛇拈走。
和上一条一样,它也没能撑多久,便全身僵直了。
许含章自袖中取出一方绢帕,递给婢女,柔声安抚道:“它们刚找到你做寄主,毒性尚未凝成,也没有来得及将你的脑髓吸食一空。你没事的,只要好好休养一下,就行了。”
她的声音似是有着难以形容的力量,瞬间就让那个被吓傻了的婢女恢复了神智。
“脸有点花了,快擦擦。”
许含章柔声提醒道。
婢女脸一红,立刻拿着帕子,在脸上轻轻擦拭起来。
“带她下去休息。”
许含章又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下人,吩咐道。
“碧荷!”
“来,抓着我的胳膊,慢慢起来……”
“我那儿还有端午那天攒的雄黄酒,你要不要喝一口?”
尽管被之前那一幕吓得不轻,但众人稍作犹豫,还是都热心地上前帮忙了。
——————
待人群散去后,张参军带着酒杯,大步流星地走来。
许含章起身接过杯子,不忘加一句,“多谢老丈了。”
“不必……客气。”张参军挠了挠头,顺口问道:“这是什么蛇啊?大冬天的,它都能跑出来作怪。”
“我也不知道。”
许含章回答得很是干脆。
她在深山野林里呆了好些日子,见过的蛇虫鼠蚁可谓是多了去了,却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
“但我知道,它虽然看着吓人,充其量就是个器皿罢了,”许含章伸出纤细的食指,在杯身上轻轻一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只要把它剖开,就能见分晓了。”
“十一,先帮我拿着。”
说着把酒杯塞到了凌准手中,右腕一沉,自袖中滑出一把小匕首来。
“你怎么还没去配刀鞘?”
凌准认出这是她惯用的那把,微微皱眉道。
上次随她在窑场里查探,他就注意到了这点。却因为当时状况太多,没来得及多说什么。
可这次,她居然还是没有配刀鞘!
“以后再说。”
许含章若无其事地敷衍了过去。
在长安城练刀的那个夜里,她见识过他拔刀回鞘的厉害,是打算次日就去配个刀鞘看看的。
谁知后来事情太多,她便懒得折腾,将就着继续用了。
“以后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不久以后。”
“少来拖字诀了,一会儿就跟我去!”
“切,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这是什么破比方?”
“哎!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小心把酒洒出来了。”
许含章看似漫不经心地和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极为仔细,划开小蛇的下颚后一路下行,来到肚腹处,刀尖往里一挑,飞快甩了样物事出来。
这是个细致活,还是她来更适合些。
正因如此,凌准才没有去妨碍她,直到此刻才迅速将酒杯递出,稳稳接住了那物。
“这两人居然还懂配合?”
张参军看着这对年轻人相处的情形,目瞪口呆。
这种默契,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只能说明人家原本就是旧识,且交情不错。那自己先前所谓的‘江湖骗子’的揣测,就显得十分不厚道了。
他不禁老脸一红,还好有棕黑的肤色遮掩着,旁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这是,虫?”
待许含章收回匕首后,凌准的眉头皱得愈发厉害了。
只见漂浮在杯中的是两条肉色的虫状物,有着肥滚滚的身子,一条长长的黑线从头部贯穿至尾,似是马上就要破皮而出。
“你说对了一半,”许含章再次弹了弹盛放着它们的器皿,“这是,蛊。”
“蛊?”张参军神情剧变,震骇到了极点。
擅长养蛊下蛊的,如今只有南诏人。
而中蛊的,是魏主簿府上的人。
如果她此言非虚,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怎么看都透着股阴谋的味道,如暴风将至,山雨欲来。
许含章心中也有些震惊。
那一晚才听张天师提了点儿南诏的事,今日就恰巧碰上了。
是巧合,还是意外?
许含章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不去想,只蹙起了眉头,拿匕首在食指上割了一下,往酒杯里挤下数滴鲜血。
蛊虫肥胖僵的身躯突地痉挛起来,看着很是瘆人。接着有一串细弱游丝的叫声从它们口中响起。乍一听,居然和婴儿的啼哭有着相似之处。
“这玩意真邪门。”
张参军只听了片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嗯!”凌准也深有同感。
许含章没有搭话,而是擦净了匕首上的污渍,将它收入袖中,然后把拇指轻轻搭在了已经停止渗血的食指上。
“滋滋……呜……”
蛊虫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但无论如何折腾,始终被凝聚成团的鲜血死死包裹着,不得挣脱。
“破。”
许含章捏了个诀,念道。
蛊虫立刻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悲鸣,转瞬就化为齑粉,在酒液中沉沉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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