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种人打交道，千万不能露怯，也不能露穷，更不能露富，比如说刚刚那匹所谓的‘纯种草原马’，如果艾尔扎姆但凡有那么一点心动的意向，对方就会立刻报上价格，并观察你的反应。

　　这时你便骑虎难下了，如果是那种穿着一看就是大贵族、大壕商的人物，那么无论买或不买都无所谓，对方可能还会因此害怕你的威势不能让你满意，但像艾尔扎姆这种穿着较为朴素的，而且又是个半大孩子，如果问了不买的话，立刻就会被对方看扁看低。

　　（这里的半大孩子是以16岁未成年算的，实际上在这个世界16岁就是成年人了，各种意义上的那种，只不过主角营养不良，个头不高罢了，放心，以后会长个的，不会一直一米五的。）

　　“先生，您可真是太有眼光了，这匹是……”

　　小个子一看刚刚那下没唬住艾尔扎姆，打算再从别的马匹身上使使劲...托姆巴巴耶这鬼地方的生意实在太难做了，他已经有将近一个周没开张了，如果今天这笔生意还是做不成的话，那么不用上面的贵族老爷怪罪下来，他就会因吃不起饭而饿死街头了。

　　“直接说多少钱。”艾尔扎姆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着实让小个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间竟有种自己碰上了什么大壕商的错觉，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就是一匹长得巨丑无比的驮马吗，我还没想好怎么吹呢，你倒先装起来了。

　　“两枚金第纳尔，先生。”小个子清了清嗓子说道。

　　“好，我买了，你现在可以找卖家过来了。”艾尔扎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半吩咐半命令道，这让小个子心里一阵不舒服，却又找不出词来反驳，心底不屑与怨恨在不经意间滋生出来，他打算晾一晾艾尔扎姆：

　　“没问题，但你要等一段时间，这个卖家现在不在卡洛蒙城里。”

　　“那他在哪？”艾尔扎姆皱了皱眉头，但还没等小个子随口胡诌就又开口道：“算了，这匹我不要了，你给我换成那一匹吧。”

　　艾尔扎姆指了指不远处靠近刚刚那头驮马的另一头驮马，浑身枣红色，模样比起前一头来漂亮许多，但可能价格会更高一些。

　　“三枚金第纳尔。”

　　……

　　谈好价钱后，跟卖家见面的时间定在三天后，艾尔扎姆离开马匹市场，逃出放在左侧兜里的怀表，掀开质朴的铁制表盖，时针正停留在8这个数字上。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太阳早已消失在地平线处，但天色却仍有一些亮光，街道上的行人稀稀拉拉，负责巡逻的卡洛蒙红衣五人一队并排走在街上，如果看到有可疑人员的话就会第一时间上前盘查并让其喝下冰蓝色的圣水。

　　（不是主角可疑，而是一开始时是无差别搜查，后来就变成了抽查，这件事不方便直接写，所以在这里说明一下。）

　　艾尔扎姆掂了掂脚，向丰收教会的方向迈步前进，整个城市现在好像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虽然伊尼亚西奥子爵给出宵禁令的理由是最近夜间强盗窃贼多有出没，但常年生活在艰苦环境下的民众总有种对危机的敏感直觉，四周两层或三层石头房子的窗户都紧闭着，即便是平时最热闹的酒馆，现在也基本没了动静。

　　“艾尔扎姆，你回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好出发呢。”安古斯坐在教堂内的最后一排椅子上，恰好的是位置跟艾尔扎姆早晨坐的地方一样。

　　“好，我也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了。”艾尔扎姆点点头说道，修女塞雷娜这时走了过来，将一整瓶圣水和一把被祝福过的银剑交给了安古斯，然后将一瓶圣水给了艾尔扎姆。

　　艾尔扎姆低头看了看这有些不公的待遇，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塞雷娜开口说道：“因为这一次任务比较危险，所以教会免费配给你一瓶圣水，但银剑需要缴纳两枚银币的保证金才能交给你使用，同时如果发生损坏的话需要原价赔偿，你需要租借吗？”

　　“原价多少钱？”艾尔扎姆并不打算用银剑，毕竟怪物状态下不适合使用武器，否则今天他就不会只买一块怀表和一匹马了，不过他还是想知道价格。

　　“十枚金第纳尔，艾尔扎姆，银剑本身价格就比较昂贵，而且又是被主教祝福过的，是吸血鬼这种邪恶生物的天生克星...并且你要知道，跟提罗主教那种大规模祝福不同，这种银剑上的祝福效果足以持续三年，并且作用要大得多，所以本着等价交换的原则，你要用就得付钱。”塞雷娜耐心地解释道，语气中又带着对自家出产的高质量产品的淡淡骄傲感。

　　“好吧，我还以为祝福这种东西是很廉价的呢。”确实一开始艾尔扎姆听闻提罗主教要对卡洛蒙红衣们的每一把武器进行祝福，还以为这种增益类效果没什么太大价值，顶多就是锦上添花，原来是要分层次，分级别的。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塞雷娜略微抬了抬下巴，“像那种大规模生产的残次品怎么能跟这种精品相比呢...”

　　“好了好了，”一旁的牧师出口打断了塞雷娜，年轻的修女对女士有着绝对的忠诚，但攀比心总是让她忍不住去跟其他教会比较高低，这在安古斯看来可不是件好事情，大家都是为了铲除邪恶而合作的，为什么非要比来比去的呢，更何况这样下去修女很有可能发展成一名狂信徒。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出发了，今晚我们负责守在XC区，那里是贫民区，肮脏，混乱，也许不是最适合藏身的地方，但一定最适合动手，并且事实也向我们证明，之前几次红蝙蝠袭击人都是在DC区动的手，所以这一次我们跟慈悲教会的人守在DC区，至于寒冰教会则会联合慈悲教会守住其它地方，争取一次将这该死的异族拿下。”

　　“哎，艾尔扎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安古斯好奇的看着艾尔扎姆手里的布袋，艾尔扎姆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衣服...你知道的。”

　　两人相视，牧师恍然大悟，一旁的修女则是一时没有想清楚。

　　——任务开始的分界线——

　　夜晚，托姆巴巴耶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所幸没有往日的刺骨寒风，艾尔扎姆和安古斯躲在一间地势隐蔽的小酒馆中，有多隐蔽，白天找得着晚上找不着，有多小，连块牌子都没有，酒馆里面也只有两三张小桌子和一张吧台，酒的种类也只有两三种。

　　当然了，在贫民区这种地方开设酒馆本就不像是做生意的态度，那些在冬天都衣不遮体的流浪汉和乞丐混的还不如城郊乡下的农奴，每天都有人饿死或是冻死，而且数量远超吸血鬼袭击致死事件，这种情况下难不成他们还有能力去酒馆消费？

　　老板是个已经年近70的花甲老人，估计是许久没有接到过客人了，一见到艾尔扎姆和安古斯两人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牧师拿出几枚铜第纳尔后才颤颤巍巍的为两人倒上了两杯劣质麦酒。

　　‘咕咚’，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回荡，艾尔扎姆皱起了眉头，坐在对面的安古斯则是喝的津津有味，还发出了‘啊’的一声抒意。

　　“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安古斯笑着对艾尔扎姆说道，艾尔扎姆平静的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这一下让本来想看艾尔扎姆发出不满然后自己再神秘兮兮的告诉他这里来历的安古斯愣住了：“什么？你真的认为这里不错吗？”

　　艾尔扎姆点点头，神情一成不变，淡然自若的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当然，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安古斯愣了会儿，然后挑了挑眉毛，又看了眼艾尔扎姆面前的空酒杯...如果不是他自己也喝了这酒的话，估计真就相信了，那么问题来了，对方是怎么能做到把这么难喝的劣质麦酒一饮而尽的呢，而且有话说不出来憋在心里真的很难受，他一定要找个办法把这个酒馆的故事告诉艾尔扎姆。

　　“安古斯，之前你说要请我喝酒，原来就是来这里，我很满意，谢谢。”艾尔扎姆客客气气的向安古斯道谢，弄得牧师一下子红了脸：“不不，艾尔扎姆，听我说，我原本不是想带你来这里的，只是今天任务需要，这里是最好的地方了，如果不来这里的话，我们可能就得去外面跟那些可怜人挤在一起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没有怪罪你的想法，而且这里让我感到亲切，因为它可以让我回想起我的过去。”此言一出，安古斯立刻被勾起了兴趣：“那真是个悲伤的故事，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悲惨的过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做你的倾听着，听你倾诉你的痛苦，为你排解忧愁。”

　　“不，”艾尔扎姆摇摇头否定了牧师的说法：“我得纠正你，我从不认为那个过去是悲伤的，恰恰相反，那段经历虽然不太美好，但不仅给了我奋斗的动力，也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艾尔扎姆一边说着心底一边浮现出了过去的场景，一个少年，在破烂不堪的城市中苟活，与那么一群人相依为伴，但又在这群人中格格不入，每日思考的不是家国大业，而是下一顿如何吃的好一点，每周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去一家叫‘来福’的餐馆吃饭，那里很小，跟这里差不多，也很破，比这里还破一点...

　　当然，就算勾起回忆也不代表艾尔扎姆真的喜欢这里，恰恰相反，多年奋斗就是为了远离苦难，所以刚刚说喜欢这里还是在调侃安古斯，只不过是用了比较严肃的方式罢了。

　　默不作声将回忆甩出脑海，思绪放回到现在，艾尔扎姆口中不停，继续对安古斯说道：“还有你刚刚说的，‘可怜人’，我也不太认同。”

　　“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艾尔扎姆，难道你觉得外面那些人不可怜吗？”安古斯拧了拧眉头，用一种半教训半劝诫的口吻反驳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艾尔扎姆，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也曾努力过，只不过最后还是失败了，你不能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他们不够努力身上，只是有时人们的运气可能不太好。”

　　艾尔扎姆看了眼牧师，然后扭头看向酒馆的木门位置，那里有被寒风敲打时发出的呼呼声，有种契合自然规律的节奏...安古斯很聪明，一下就猜到了他要说是那些人不够努力，所以才会没有工作，所以才会吃不饱饭，沦落到乞讨和流浪这一步。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前世，这里不是太平盛世，也没有各种高科技产品，社会生产力极其低下，粮食产量供不应求，再加上贵族领主大量囤积粮食，大批大批的将坏掉的牛奶和烂在仓库里的粮食扔掉，都不肯分给穷人一点，异族扰乱秩序，混乱阵营，中立阵营，秩序阵营多方对抗，又要遭受深渊恶魔的入侵威胁。

　　至于为什么在大量劳动力剩余的情况下招工市场仍旧每日火爆，艾尔扎姆猜想是这些招收工人学徒的地方或许更喜欢年轻人一些，谁会愿意招收一个穿的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可能好几年都没洗过一次澡的老人呢？更何况一些工作更愿意招收有职业力量在身的超凡者，像是普通人？实在太弱了。

　　原因有很多，谁也没办法全都说清，总之奇怪的现象就真实的存在着，生活从来不是一厢情愿，你好我好大家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和利益诉求，如果让艾尔扎姆选的话，他也不会选这些贫民区里的低贱者们。

　　艾尔扎姆盯了门口位置一会儿，然后将头转了回来，说道：“好吧，你说的对，但我想...”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出现一阵骚乱，似乎是有人在奔跑，呐喊和求援，艾尔扎姆和安古斯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