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鬼子来了

　　 1943年的深秋，大雾笼罩下的山塘村一片忙碌景象，村民们在荷叶岭上、在房前屋后挖掘着各种地窖，日本鬼子要来了。外婆家的谷子、南瓜、红薯等几乎所有粮食都被大舅和旺儿搬进大山藏了起来。外婆嘱咐着大舅:“咱家是妥当了，你赶紧带上旺儿去小英家搭把手吧，怕你火生兄弟忙不过来。″自打舅妈死后15年，大舅一直都没有再娶。刘旺儿从小天资聪颖，虽只念了四年学堂，不但写得一手好字，算盘珠子也打得忒响亮。外公去世的那年起，11岁的他便成了大舅的贴身小“尾巴″。

　　身穿红色外衣的刘小英甩着两根大麻花辫子，衬得丰腴白晰的身材宛如山里熟透的桃子。前年她哥刘田宝跟着路过村里的游击队北上抗日后，与家里彻底失去了联系。一茬茬子说亲的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村子里年龄相仿的男女娃子们都已经添丁散叶了，父亲刘火生和母亲心急如焚的又开始在耳边念叨:“你都25岁了呀，丫头！你哥在外也𣎴知道咋样？″刘小英面露羞涩，低头拨弄着衣角果断的说道:“爸！您就甭瞎操心了，我就是要等着德川哥哥来娶我，他不来，我就守着你们二老，一辈子不嫁！“刘火生憋胀着通红的脸掀起地上的簸箕，然后又轻轻挂在墙头，双手抱膝蹲坐在门槛上叭哒叭哒抽着旱烟。

　　大舅和刘旺儿刚刚帮刘小英家藏好搬弄完的粮食。“嘭嘭~嘭嘭“刘二狗敲打着大事故才有的铜锣声，沙哑的在村巷里吆喝着各家“乡亲们，乡亲们，莫要舍不得几间破屋子，人在青山在，有人有世界啊，叔伯兄弟们！赶紧进山躲躲吧！据可靠消息，日本鬼子要来了。″秋日里的燥热，伴着乌泱泱慌乱藏匿的村民，消失在荷叶岭苍翠的密林中。黄昏下的十几条狗和遗落的鸡窝窝，向世人昭示着山塘村的一丝生机。

　　日本鬼子进村了，刘二狗紧紧攥着刘旺儿的手，藏躲在村子附近的一棵枝繁叶茂大树上。远远看到几名短小精壮的鬼子骑着剽悍的高头大马，身后斜插着白色的日本狗皮膏药旗，马屁股后面浩浩荡荡紧跟着一溜士兵。他们在村口呜哩哇啦一通乱叫之后，几匹高头大马嘶吼着闯进到村里，尘土飞扬；士兵们端着枪谨慎搜索捕杀着随时出现的活物。一时间村子里马儿嘶叫、鸡飞狗跳、人影幢幢的开始奔涌沸腾起来，村巷里几声枪响过后，日本鬼子拖了几条满身血污的死狗出来，随后点燃了房子，霎时间照亮了整个山塘村的上空，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他们在村口的空地上肆意跳起了独特的类似鬼魅般舞蹈，耳边时不时传来抑扬顿挫的难懂歌声，张牙舞爪的士兵们撕咬着那些烤的流油的鸡肉和狗肉，大囗喝着金黄色水壶里抢来的酒。刘二狗家幸免于难的大黄狗，突然愤怒的冲出了火海，闪电一般扎进了群魔乱舞的人群堆里。仇恨的獠牙死死咬住一个士兵的大腿，左右晃动着脑袋不停奋力向后撕扯着…鬼子们的枪托与刺刀雨点般的砸着、刺向刘二狗家的大黄狗。

　　大黄狗瞪着血红的双眼，至死也没能松囗。一个手持盒子枪的鬼子，“叭~叭″直接爆裂开大黄狗的头骨，黄白相间黏糊糊的狗脑浆子溅射了一地，异常兴奋的鬼子们发出了鬼哭狼嚎般的声声怪叫，被咬的士兵惊魂未定。刘二狗的紧张也随着枪响声过后完全瘫软骑跨在树杈上，松散开的手掌心里湿漉漉的。

　　第二天的夜间，在大舅和刘二狗带领下，六条黑影摸着黑回到村子里。村巷里死气沉沉，空气中弥漫着杀戮后血腥味，烧毁的断壁残垣上垮塌的房粱子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昔日热闹的村口晒场上一片狼藉，地上满是鬼子们留下的一滩滩污秽血泥，动物皮毛和肠子内脏等血淋淋漂浮在池塘里，阵阵阴冷的凉风卷起了各种颜色的毛发漫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