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大种族平分天下这种笑话已经被以耳传耳很多年了。

　　只要是稍微有些地位的城中百姓都能够说出这句笑话背后代表的意思。

　　除开因为过于孱弱而销声匿迹多年的地精族，人族或许是其余八大种族中排行在末的了，所以不可能被分到天下之中多少土地，“平分天下”的笑话也变成了人族用来自嘲与激励的话语。

　　但现在，那个看似弱小的地精族，正驾驭着无比庞大的建筑物，还有无数双警惕的眼睛盯着牧云。

　　他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没有回头，但牧云基本确认后面的退路应该已经被更多的地精封死了。

　　看着对方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还有某些躲在后方的小家伙已经将挂在腰间或藏在背后的铁棍和钝刀拿了出来，他知道显然地精对人类并不友好。

　　他抬头看了看那些冒着蒸汽偶尔喷出火焰的巨大建筑，叹了口气。

　　无路可退，无处可多，还打不过。

　　牧云缓缓举起双手，讪讪而笑，从头到脚都释放出一种我不是来打架的无辜懦弱的感觉。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地精们的反应，因为方才的某一刻那种恐慌让他以为面对着现实，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此处一直都是幻境——虽然他毫不怀疑在这里同样会受伤，甚至死亡。

　　就在他咬紧牙关准备接受这片幻境的冲击时，面前的一群地精中忽然传出了骚动，然后他们一下子从中间往两旁分开，让出了一条过道。

　　有两个看起来似乎地位很高的地精从过道中走出。

　　其中一位，虽然在牧云眼中长相很奇怪，但他也能看出这一位的年龄似乎不大，只是手中握着一根顶端装配宝石的权杖，头上顶着似乎是黄金打造的王冠。

　　手持宝石权杖的年轻地精眯着眼，对牧云说了一段晦涩难懂的语言。

　　一旁随他走出来的是一位年长的地精，而且身躯更高大一些，他侧耳听着一旁他们所敬仰的王的讲话，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牧云。

　　牧云正自因听不懂语言而尴尬。

　　年长的地精忽然开口，说的竟然是人族语言，他的声音如同古旧磨盘一般沙哑而苍老：“我是威克斯，乃是乌尔恭国王的辅臣之一，人族少年，吾王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我们的领地？”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外域成了你们的领地。”

　　牧云内心中暗自诽谤，但大局当前自然不敢将真心话说出口，于是低头看地，学着那名叫威克斯的老地精语气恭敬地说道：“尊敬的乌尔恭大王，我在茫茫荒土中迷失了方向，误打误撞闯入了您族的领地，又被您领地中的这番壮观景象留住了脚步，驻足在此，如有冒犯，我会赔礼道歉，任凭您吩咐，还望您宽容担待。”

　　他内心为自己的圆滑处世感到惊叹，殊不知在佣兵营那里混久了，整天听到的都是某些小人物面对大人物时所用到的说辞，久而久之自然如此。

　　老威克斯思索片刻，用地精语言将少年的意思复述给了一旁被称作乌尔恭的地精领袖——当然有可能也只是地方王，牧云这样猜想着。

　　不过听了老威克斯的复述，年轻的乌尔恭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辉，他抬头看了看那被火光照耀的外域天空，沉思着眯起了眼。

　　他对一旁的老威克斯又说了句话，随后顿了顿宝石权杖，往回走去，身影被那些类似工人阶级的地精们仰慕着，然后渐渐包围吞噬着，消失在其中。

　　老威克斯见国王已走，对牧云行礼说道：“人族少年，国王下旨，如果方便，请你暂时居住在此地。”

　　看见老威克斯对自己行礼时，牧云已经大吃一惊，待随后听到他的话语，更是惊讶万分，不确定地问道：“让我在您国王的土地上居住？让身为人族的我？”

　　“没有错。”老威克斯回身望了一眼已经远去的国王，缓缓说道：“国王知晓你没有善意，我一向相信他的英明果断，而且……地精族如今确实需要人族的帮助，尽管两者如今并不友好。”

　　“需要我们帮助？”

　　牧云更加诧异，但当下已经能够做到冷静理智地思考，但越思考，他越是发现他不清楚这里到底是未来还是过去。

　　难道是过去几千年前地精族还没有隐藏于世的历史时间？

　　但那个时候应该是人族的巅峰才对，可方才那些地精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像是不敢招惹的样子——虽然他年龄比较小，但来自人族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也就是说，山海幻境中的时间，似乎与现实中的时间并不吻合，至少在过去和当下的时间上来判断是这样的。

　　是未来吗？

　　这是牧云最初的判断，现在他再次犹豫着判断，随后他决定亲自确认一遍。

　　“先不谈帮不帮忙的问题。”牧云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成熟稳重一些，“我需要知道内域人族各国现在的情况。”

　　老威克斯一愣，问道：“人族各国？”

　　在那一瞬间，牧云以为是地精如今还对内域人族的情况不甚了解。

　　但下一刻老威克斯先是诧异后失笑说道：“你在讲笑话吗？我们听说自从五年前大永国灭亡之后，人族就只剩下一个国家了，你们似乎称这种方式为……大一统？”

　　牧云瞳孔缩小，“完成大一统的……是哪个国家？”

　　“抱歉，关于这一点我想我并不清楚，你们人族的各大国名很奇怪，我并不理解，而且也没听说过。”老威克斯摇头，停顿片刻后他看着牧云，“不过……现在人族似乎法定了一个年号，并命名为神谕。”

　　神谕？

　　牧云没有再说话，低头沉默着。

　　这里是未来是肯定的，但他并不确定是具体多久后的未来，不过眼前如果这老地精所说无误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天中，他如今所栖息的大永国会灭亡。

　　“副院长也没有说过，若是从这小世界的幻境中出去，其中看到未来的记忆会不会被抹去。”牧云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已经被大型建筑中喷涌而出的蒸汽所掩盖。

　　他担心大永国的未来，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热血多么忠诚。

　　只是不忍宋医师与金兰，还有很多山河城里认识的人们过上和自己曾经一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老威克斯耐心等待着牧云的沉思，他觉得作为一个能够勇敢地只身一人探索外域的人族少年，想必对于整个世界如今的格局也有了大体的了解，现在的沉思，应该是想要询问那些最关键、甚至关乎不止是人族命运的大事罢。

　　牧云沉思良久，最后坦然接受了幻境中的一切。

　　未来的事，交给未来。

　　既然这是事实，而且自己很有可能会忘却，那便不要再想了。

　　牧云是这么想的，然后他的脑海中，准确地说是眉心的识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清响。

　　那种感觉，就像一根绷得很紧的弦断了一样。

　　牧云没有在意，甚至没有察觉，有什么已经变得不再一样了。

　　仍然是山海幻境中，可远处的轰鸣与近处大型建筑磅礴的蒸汽，忽然显得无比真实起来。

　　心中再无牵挂，牧云的思路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晰。他抬头看着老威克斯，认真地询问道：“您听说过……修行者吗？”

　　“修行者？”

　　“就是一群可以做出超乎常理的举动的的家伙。”

　　“噢，你的意思是那些最近频繁出现的……仙人？”

　　老威克斯拨弄着他绿色肥胖下巴上灰色的山羊胡，眼神充满着向往，“那可真是一群疯子！我是说，就算是疯子，也太厉害了！”

　　这么说话是不是有些奇怪？

　　牧云心里疑惑地想着，虽然老威克斯懂得人族的语言，但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又或者是说话的方式似乎和大永国的人们并不相符？

　　没有结果的事他不会思考太久，紧接着牧云抓住了老威克斯话语中的重点。

　　“出现得很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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