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溪正在面对自己这辈子不多见的奇迹——是的,他愿意将眼前的一切称之为奇迹。
那个少年,非但神识看似没有任何受损,而且还没有昏迷,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甚至连夕阳的红色都遮盖不了少年脸颊上那一抹健康的红润。
黎清溪的手以前握过剑,握过笔,也握过权势,如今他却只用手颤抖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或许今日过后,他对牧云这个名字的印象,将会深刻许多。
“天丰元年以来,似乎都没有出现过这么令人惊讶的事了。”黎清溪没有回答牧云的问题,因为他觉得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微笑着说道:“这么看来,我还得感谢你让我看见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奇迹。”
“奇迹?”牧云有些懵。
虽然他在幻境中的确发生了类似奇迹的战斗,但外界应该看不到才是。
见了牧云的反应,黎清溪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一个月?!”
当牧云最终听完黎清溪对于石碑的解释与自己真实度过的时间后,不由得大惊失色,脸色苍白。他明白过来,自己应该又面对着一个选择,就是不知选择对自己是好是坏。
黎清溪不明所以地问道:“所以我很好奇你在幻境中究竟待了多久?”
牧云沉默了片刻,在内心挣扎抉择之后,他还是选择将信任给予黎清溪,于是叹气说道:“这便是我想要请教副校长您的地方——我在幻境里,也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么算来,应该和现实时间是相同的。”
夏天暖风吹过。
落在黎清溪身上有些微寒。
牧云带着期待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睫毛剪断夏风。
黎清溪发现这个原本在他看来仅仅是有些气运的少年,如今却看不透了。太多看似未知的情况自少年周围发生,让人感觉到不由自主的畏寒,这也是对未知的些许恐惧。
山海幻境里的时间相对缓慢,竟然对于牧云来说没有效果?黎清溪自然知道这里的相对缓慢其实是幻境在做鬼,它干扰了人们的识海,让进入的人以为时间过得很漫长。
但山海幻境干扰不了牧云的识海?
黎清溪不敢相信,因为他曾经作为院长微笑邀请下的第一个试验者,亲身体会过进入幻境后的变化,出来时发现其中的时间流速的确会减缓。笑话,他都会受到影响,一个初窥境界的小孩竟然不会?
思考了很长时间,夕阳完全落下,黎清溪听见了远方从学舍中传出的脚步声还有四声配合着响起的钟声,明白过来似乎已经下课了,应该到了自习的时候。
他又看了一眼牧云由期待变为茫然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道:“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很抱歉我也解释不了,但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内院似乎比较喜欢招收奇怪的人。”
前半句话让牧云神色有些黯淡,但是下一刻后面的话便又让他重新打起了精神。
因为已经下课,不少学生都陆续从学舍那边走了出来,他们要经过广场,去到对面的宿舍,或者从那片竹林中的池塘里穿过,回到长庚城中自己的家里。
黎清溪说道:“我不方便一直与你待在一起,所以参观学院的事情就交给你自己解决了,我负责帮你领到学舍。”
牧云跟着他向学舍那处走去。
不少学生认出了副院长,惊讶兼惊喜地向之行礼,然后看见了跟在其身后的牧云,眼中有些奇怪也有着嫉妒。
学舍后方是那座牧云初来时便一眼望见的山丘,如今隐在黑夜的幕布中,只能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
一路上黎清溪与牧云介绍了作为一名新生刚入学时需要知道的事情。
比如内院学舍分为甲乙丙三间,每一间又有三层楼,分别用于年级不同的学生教学,在学院内院需要有整整三年的学习时间,学习内容不光是玄科,还要涉及到外院所学的文武两科,其中包含了类似礼科、乐科还有骑科、射科等复杂的科目。
参加入学考试的考生,不仅仅只是大永国的子民,还有邻国诸如梁国与陈国之类的小国其中的考生前来,甚至远在天边的神州国也会派一些地位甚高的年轻才子远道而来。
但在分学舍这方面,学院一直坚守着人人平等的理念,所有学生无论高低贵贱,都由抽签决定。
牧云抽到了丙舍。
通过学舍的避雨廊一路向前,经过了两栋楼阁之后,牧云停在了丙舍之前,如今大部分学生已经下课,只有少部分学生还在教室中自习或者闭目冥想。
因为内院人数很少,所以丙舍的一年级如同其他两间学舍一样,只有一间教室,看屋内的空间大概能容纳三四十来人的样子。
牧云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因为衬着夜色所以很小心地没有踩到木质门槛从而发出些不必要的声响,他眼睛扫过教室,发现现在自习时间的女学生居多,而闭目冥想的又占了一大半。
感受着如此安静甚至如此压抑的学习氛围,牧云大感无奈,他所期待的青春活跃呢?那些鸦和雀都飞去哪里了?
看着即使安静至极也依旧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的同学,他第一次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感到了无可奈何的孤独。
牧云手指敲打着腿两侧,叹了口气,从门口走进了教室,想找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坐下先熟悉一下环境,但他更加无奈地发现每一圈同学都和另一圈坐的较远,一个个小圈子错落有致铺满了教室,这也导致了落单者肯定会被夹在当中。
这时候牧云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一处,不是他魔怔或者发怵了,而是因为方才进入教室之前由于视角问题挡住了某些位置上的学生,直到他走进教室才可以看见。
而某一处教室中间的位置,即使夹在阴影之中,那里灰袍的颜色依然极其突出,而想都不用想,在什么地方都不肯脱下灰袍的人还能有谁。
于是牧云倒吸了口冷气。
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很显眼,而且又没有丝毫的目的性,有些少女抬起头,对着他翻了白眼,以为又来了个喜欢哗众取宠的小流氓。牧云尴尬地迅速低头,来到灰袍人旁边,贴着坐下。
因为教室很安静,他也不敢打招呼。
突然牧云感觉胳膊被人碰了碰,于是转头看向一旁陶夭隐藏在灰袍下那张精致如桃花的脸庞,发现对方正一脸惊讶地张着嘴,夸张地比划着什么。
紧接着她发现低估了牧云对于动作和嘴型理解的智商,于是她白了牧云一眼,开始在桌子中拿笔和纸,然后埋头写着什么。
被陶夭翻白眼,牧云却没有面对方才那些女生白眼时的尴尬,反而有些高兴地笑了笑,当然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而是对于方才孤独感的迅速消除,他感到十分值得高兴。
“你居然考进了玄科?”
陶夭纸上这样写着,表情上也仿佛是这样写着。
牧云耸了耸肩,这种问题他觉得没必要再写下来回答。
陶夭又埋头,片刻后递过来纸张。
“那怎么现在才来?开学都一个月了!”
字数多了,牧云才发现陶夭的字很好看,可以说是娟秀整洁,但每一个字的细枝末节都会带一些弯钩,又感觉她的笔锋某些时候豪放得很。
牧云接过笔,在纸上写:“考核出了些问题或者说差错,导致结果一个月后才出来。”
他真的没办法解释清楚那些差错,所以干脆一次略过,言语间把责任全部推给了负责监考的教师。然而出身外域村庄的牧云,写出来的字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与陶夭放在一起,那根本就不能叫相形见绌,简直天差地别。
看着白如雪的纸上那些歪扭的字体,陶夭无声地笑了起来,显然她也不会在意考核中出现了差错的问题,她最在意的是牧云现在出现在了这里,那就意味着她原本以为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会变得稍微光彩一些。
笑意渐退,陶夭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明白过来以后和身边这位一直聊得开心的少年是同学关系了,于是转过身面对着他,很正式地冲他一笑,表示欢迎。
牧云点头回应。
还未上一堂课,青春便已经开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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