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世界上有咒术存在吗?
据统计,只有7%的人相信有咒术存在。
但若是换个说法,并不限于这个名词,而是换成巫师,仙家,灵怪,鬼神,超自然现象,甚至是人们下意识祈求的老天,这个比例就会升到70%以上。
……
“但我不相信咒术。所谓的巫术也好,咒术也好,鬼神信仰之类的我都不相信。”
“世界上并不存在巫术或者鬼怪,所谓的巫师只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人们之所以相信巫术存在,是因为他们所接受的教育,自古流传的认知,以及对新知识的匮乏,才会导致他们相信这些神秘的东西。”
卫言口若悬河地对着自己的便宜妹妹说着,像极了那些招摇撞骗的走货郎。
“哥哥是对的。”小女孩很听话,并没有反驳卫言的“胡言乱语”,而是轻轻一指远处的蜡烛。
火苗噌的一下窜了起来,而卫言的表情也是变得精彩了许多。
他深吸口气,不慌不忙地轻咳了两声,缓缓说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巫术是存在的。
对于相信巫术存在的人来说,巫术是存在的。
生活中的巧合,被忽略的细节,心理作用亦或者是精神疾病,人为的诱导以及偏离事实的扭曲发言结合之下,会产生许多巫术现象。”
“但我还是不信。”
卫言一脸倔强地看着卫菲无奈的小脸,打算在这个世界也将自己国家一级抬杠运动员的身份发挥到极致。
卫菲认真地点点头,在卫言见了鬼一般地注视下,隔空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递给了卫言。
“这可能也是……”
“啪”的一声杯子碎在了卫言的面前,但依旧保持在原本的姿态。
准确的说,杯子明明已经被粉碎成了无数的残片,但却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形态。
看到这一幕,卫言自信地笑了笑:
“纠正一下我刚才的发言,那个世界的确不存在咒术,但这个世界,可不一定。”
……
昏暗的路灯下,月照城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在这个邻里和睦,大家相亲有爱的环境里,人们的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
除了,刚死了人的卫家,以及卫家私生子卫言。
之所以将卫言排除在外,是因为卫家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份,而卫言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个便宜老爹。
不管过去那个家伙是怎么想的,对于穿越过来的卫言来说,没见过面就死了的老爹实在没什么可留恋的,至少自己哭不出来。
当然,在卫家的那群人眼里,这又是一个卫言不孝的罪证。
偌大的主厅内,卫言跟其他几个卫老爷儿子站在主位上,迎接着前来拜访的宾客。
卫老爷死的蹊跷,死的时候双眼满是惶恐,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卫老爷死的邪门,才过了一天就开始腐烂发臭了,这也是卫家为何要在大晚上的办事的原因——就目前的势头来看,等到天亮卫老爷就该烂成一堆白骨了。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卫家人看来,卫老爷的遗嘱也很不正常,处处透着诡异。
卫老爷居然准备把三成的家产分给卫言这个私生子,而大夫人和二夫人生的七个孩子一人只有一成。
在这个嫡庶尊卑分的很清楚的时代,这种分法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人们还没开始认可遗嘱的法律效力,相比当事人的意愿,更愿意按照自己的所想的来分配。
或者说,按照自己利益更大的方式来分配。
大夫人和二夫人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伯言,到这边来。”大夫人对着卫家的嫡长子卫伯言招了招手。
卫伯言很是尊敬的对着大夫人行了一礼,恭敬地回答道:
“母亲有什么吩咐。”
“我之前让你去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听到大夫人的问话,卫伯言不免有些紧张,他抿了抿嘴唇,很是小心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后走到大夫人的身旁轻轻耳语道:
“已经练联系到那位大人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动手。”
“不错。”大夫人轻描淡写地夸赞了儿子一句,接着便看向二夫人,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
二夫人无奈,只得也对着自己的儿子招了招手:
“孟才,要你办的事呢?”
卫家的庶长子卫孟才心头一沉,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喝醉了酒,好像忘了母亲交代的事,但这种时候又不能说出来惹人笑话,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
“预计明天就能办好。”
“很好。”二夫人似乎有些惊讶卫孟才的办事效率,喜笑颜开地看着大夫人,似乎在炫耀自己儿子的能力,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这是在为老爷守灵,自己不应该笑得这么开心,立马又板起一张死人脸,只是她忍笑的功力不太好,强行悲痛的表情在旁人眼里好似小丑一般,滑稽又可笑。
不过好在这种时候没几个人会盯着二夫人的脸看,毕竟在场的都是卫家的族人,这种不敬的行为,只有不孝的禽兽才做的出来。
卫言显然就是这样一个禽兽。
他打量了半天两位夫人的长相,似乎想给两人打个分。
但看到两位“兄长”愤怒的眼神,卫言尴尬地笑了笑,收回了自己放肆的眼神,突然有些想念独自在小木屋里留守的卫菲。
卫菲不是他的亲妹妹,确切的说是他的某些已经远去的叔叔从山里带回来的。
虽然也姓卫,但不管是跟卫言还是跟卫家的其他人都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在卫家的地位就跟奴仆差不多。
但在卫言的心里,这个会点咒术的妹妹要比其他族人亲切的多,不光是因为卫菲是他穿越之后见的第一个人。
还因为在卫言病重卧床的十几天里,是卫菲不辞辛苦的照顾着卫言。
虽然卫言最后还是死了,换了他这个杜鹃进来,但卫菲的态度还是一样的好,感情也是一样的深。
这让两世为人的卫言不免有种家人的感觉。
上辈子他是个孤家寡人,父母死的早,跟其他亲戚也没什么联系。
虽说长相不错,但到穿越的那一天也还是一个人,没什么可以牵挂的。
所以在卫言眼里,卫菲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两个世界都是。
正当卫言在跟两位夫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那栋远离卫家的小木屋里,卫菲正一脸冷漠地感受着屋外的三人。
四十岁左右的男性,脚步很轻,手里有武器。
是可以一击毙命的小角色。
三个大汉破门而入,但卫菲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是平静地看着三人,就好像看着死人一样。
卫菲的眼中闪过一丝殷红,从床上站了起来准备出手。
但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卫言临走时跟她说的那句“乖乖等我回来。”
原本炽热的血又突然冷了下来,卫菲小脸微红地坐到床上,安静地握着卫言送给她的小布熊。
任凭那三个壮汉把自己锁了起来,押完城主府等候审判。
卫菲手里的小布熊掉在地上,门在风的吹动下不停地摇晃着。
“夫人,那个害卫老爷性命的凶手抓到了!”远处卫队长的声音传来,让两位夫人都是一惊。
大夫人有些害怕地看了卫伯言一眼,后者也显得有些慌乱,身体微微颤抖。
二夫人则是满脸诧异地看着卫孟才,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就动手,卫言不是还在这吗?
看着两位夫人的反应,卫言有些好笑的记下了她们的反应,接着把目光投向了说话之人。
那是一位城主府的巡查,跟卫家二房的有些亲戚关系,本来今天卫老爷的丧事他都没来卫言还有些奇怪。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去忙别的事了。
那位巡查一脸兴奋地看着二夫人,眼里透出一丝淫邪的光。
直到注意到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巡查才收回了自己放肆的目光,轻咳了几声,沉声道:
“我们已经在那栋小木屋里抓到了那个给卫老爷下咒的女巫,现在人已经押到城主府了,等到明天就进行审判,各位请放心,城主府绝不会放过这些害人的巫师!”
说着便对着二夫人得意地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功绩,完全没注意到大夫人急促的呼吸还有二夫人铁青的脸。
卫言面色一沉,刚想询问一句,几位辈分比较高的叔祖淡淡地开口道:
“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
众人也连忙跟着重复了一遍:
“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
巡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作为代表城主府来报信的人,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吟诵这句神谕才对。
还好这几位叔祖帮他说了,不然若是传出来,自己恐怕也要被扣一个不敬神灵的罪名。
巡查赔着笑脸,对着两位夫人安慰了几句,表示次日就将举行女巫审判,希望卫家的各位都来现场观摩。
二夫人铁青着脸看向卫孟才,后者则是满脸的尴尬,似乎在仔细回想着自己喝醉了酒那天晚上到底跟那个叔叔说了什么。
卫家的众人或是愤慨,或是可惜,除了心知肚明的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两位长子之外,剩下的人都自然而然的把恶意转移到了卫菲的身上。
尽管卫家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她,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个存在。
但在仇恨目标达成一致的瞬间,人们下意识的便回忆起了很多关于卫菲的“罪行”。
“我早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长着一副狐媚子的脸,呸。”
“我跟你们说,我前些年还看到那个小妖精半夜鬼鬼祟祟的出去杀野猫呢。”
“就是就是,卫老爷好心把她养在家族里,她却恩将仇报!”
“不懂了吧,女巫是要吃人心肝的,卫老爷这种大圣人的心肝能帮她们法力。”
“你还记得前几个月中风的老牛吧,是不是也是这小妖精害的……”
卫言安静地听着这些可笑的言论,对这个世界的人们以及他们对咒术的真实看法,有了新的认识。
人们习惯于把那些道听途说的罪名和自己内心所隐藏的恶意加到那个公认的罪恶身上。
一旦被认定成了女巫,就会有无数的“证人”出来补充罪行。
把虚假的恶意确定为真实的罪名,然后再目送着女巫走上火刑架,在人们的欢愉之中化为黑灰。
如此合理,如此正确。
但卫言不喜欢。
或许这种方式已经存在了很久,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传统。
但卫言并不想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而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
即便,卫菲真的掌握着咒力。
卫言缓缓起身,对着大夫人和二夫人行了一礼。
“在下身体不适,想先回去休息。”
说完,卫言便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扬长而出,只是那仓促的步伐显得有些慌乱。
“母亲,我这就联系那位大师,让他今晚就动手,保证做的天衣无缝。”
听着卫伯言的耳语,大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淡淡地瞥了二夫人一眼,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
二夫人面色不免有些难看,她轻咳两声,一旁站着的卫孟才立即心领神会,快步走到了那位跟二夫人关系非常的巡查身边,小声的提醒着什么。
巡查一开始有些为难,直到二夫人妩媚的双眼对他眨了眨眼,他才极为勉强的点了点头。
“母亲,办好了,明天一定办成铁证。”
二夫人微微颔首,总算是在大夫人面前找回了一些颜面。
但对于返回小木屋的卫言来说,这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晚。
等待是个漫长的折磨过程,它会让人放弃很多东西,也放弃很多人。
回来的路上经过冷风的吹拂,卫言原本暴躁不安的心也是冷静了许多,他坐在床上,抓着那个很丑的小布熊,仔细权衡着利弊。
他真的,那么在乎卫菲吗?
卫言不敢确定自己是真的在乎卫菲,还是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强迫自己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在这个人们被愚昧所支配的落后年代,凭自己的力量想要救出卫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自己真的有必要为了营救卫菲而让自己深陷险境吗?
自己跟她并不是真的兄妹,而卫菲现在是必死之局,自己真的有必要为了卫菲而跟那些人翻脸吗?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决断的问题,哪种选择更符合自己的利益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想起卫菲清澈的双眸,卫言心里总有些舍不得。
“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我只是,舍不得唯一一个在乎我的人,我害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遇到卫菲这样的存在了。”
正当卫言沉浸在放弃还是拯救的思想斗争之时,一股淡淡地黑烟从窗外飘了进来。
然而卫言却好像没注意到这股黑烟一般,依旧在思考着得失问题。
窗外的黑影长舒了一口气,他很确定屋里的卫言没有咒力,因此诅咒的成功率应该会高上很多。
一股诡异的波动之后,一道由咒力凝成的黑色小箭隐藏在黑烟之中,径直射向了正在沉思着的卫言。
而卫言则是应声而倒,手里紧握着卫菲的小布熊,瞳孔微缩身体发黑,就好像已经死去的卫老爷一般。
看着卫言头上那代表着灵魂消逝而产生的黑烟,窗外的黑影满意地笑了笑,一瘸一拐地快步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原本应该是死人的卫言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眼中闪着深紫色的光。
女巫审判是月照城的一大盛事。
人们不约而同的汇聚到广场上,满怀期待的等待着这场盛大的欢愉。
对于缺乏娱乐活动的人们来说,还有比女巫审判更有意思的庆典吗?
有生命的衰亡,有惨绝人寰的折磨,还有令人兴奋的惨叫与哀嚎。
少女们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裙子,带上妈妈的首饰,都想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
少年则是可以合法的欣赏异性的裸体,不管猥亵的视线在那个可怜人身上停留多久都没关系。
老人们可以在事后分到一杯混合着女巫黑灰的涤罪水,老人们坚信这样可以分享女巫偷来的青春与生命。
年少无知的孩童们可以尽情的释放内心对于暴力的喜欢与兴奋,在血与火的盛典之中将自己的天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卫言,则是冷漠的观察着广场的地形,思考着一会出逃的路线。
虽然不清楚卫菲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但现场应该没有和她能力类似的家伙。
但即便都是凡人,也不是现在的卫言能够轻易解决的配置。
整个广场共有一百多名手持长剑的巡查,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沉浸于酒色之徒,但还是一部分精英存在的。
看着他们身上的勋章与徽记,他们应该都是亲手处决过女巫的人。
在这个世界的风俗之中,只有足够优秀的战士才有资格杀死女巫,因为人们杀死女巫会对他们的灵魂和健康造成损害。
“长期跟这种黑灰打交道的确会影响健康吧。”卫言很是厌恶地看着那十几名带着女巫徽章的巡查。
每次女巫审判都要换一位新的行刑人,这就代表着这里已经死过十几位无辜的女巫了。
尽管卫言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内情,但想必绝大多数都是单纯的巫师迫害吧。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冷漠地注视着那些守卫。
这样,一会动起手来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与对错无关,只是单纯的自我道德约束罢了。
正当卫言思考之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广场东南角传来,抬头望去,可以看到庄重典雅的大夫人以及千姿百媚的二夫人。
卫家的人来了。
作为受害者和原告,卫家似乎没有不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但人们关心的并不是他们,只有几个大胆的鳏夫偷看了几眼二夫人。
人们更期待的是今天真正的主角,女巫。
大多数围观的群众并不知道女巫的姓名,在这里她的姓名,背景,性格,以及相关的一切个人信息都不重要。
在她被认定为女巫,走向被无数的烈火烧的漆黑的行刑架的时候,她便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女巫”。
在人们的期待之中,今天这场大戏的真正主角,女巫卫菲终于出现了。
她只着一件纯白的素裙,头发松散的披在身后,两眼无神。
人们沉默了片刻,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以往的女巫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寡妇或者中年夺权失败的妇人,像卫菲这么年轻的并不多见。
或者说,一般这种年纪的人并没有承受女巫这项罪名的资格。
不过在二房的安排之下,这件本来很荒唐的事就这么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卫菲虽然穿着连衣裙,但因为身体早已被浸湿的缘故,隐约还是能看到少女部分的身体结构。
人们很好的将自己的欲望隐藏在唾骂声之下,卫菲很快就被人们猥亵的眼神以及“烧死她”的呼喊包围了,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卫菲面色平静地的站上行刑台,等待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归宿。
但事情从来就没有这么简单。
人们并不满足于这么快就结束这场盛典,这一般是个漫长而又令人兴奋的过程。
各种惨无人道的刑罚,各种违反人类身体结构的奇特刑具,还有各种邪恶,诱人的罪名审判。
负责主持仪式的巡查朝着卫家的大夫人投以询问的眼神,而后者则是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女巫,你是否承认你以邪术谋害了我们敬爱的卫老爷?”
“你是否承认你曾经犯下偷食婴儿的罪行,这座城市在过去的三年里失踪了十几个婴儿,他们是不是都在你的肚子里?”
这次的审判和之前有些略微的不同。
以往这个时候犯人只要还有意识,总会试着为自己辩解脱罪才对,在强烈的求生欲支配下,很少有人像卫菲这么平静。
巡查的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他很快便把那个荒诞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了。
“怎么可能嘛,要是她真的拥有巫师的力量,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反抗呢。”
不过既然当事人毫无反应,这样的节目也不能让台下的观众们满意。
“既然如此,如果没有人替她辩解的话,那就默认她承认了这些罪名,直接进行第二项刑罚。”巡查淡淡地环视着四周,似乎是在征求人们的意见。
但这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没人会这么不识趣的破坏大家的娱乐活动,即便是不懂事的小孩,也会被巡查无视掉。
“我有异议。”
听着这个陌生的声音,巡查微微皱眉,想要假装没听到。
然而那个声音却离自己越来越近,并且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我有意见!”
巡查有些烦躁的回头望去,想要看看是谁家的疯子这么不识趣,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你是……”巡查看着突然登上刑台的卫言,有些疑惑。
“我是卫老爷的继承人,卫言。”卫言并不介意在这种时候承认一下自己那个死去的便宜老爹,他不是个在乎小节的人。
“卫言?”巡查疑惑的思考了半天,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那个私生子?”
“事实上,根据父亲的遗嘱,我一人独占卫家财产的三成,是占据份额最多的儿子,因此我也能作为受害者一方的代表吧。”
“这些是自然的。”巡查表面上赔着笑脸,心里却是在暗骂卫言脑子有问题。
这种万众期待的表演时刻,你居然就这么打断了?
在巡查开口之前,卫言清了清嗓,主动解释道:“既然当事人没有认罪,那应该用神判来决定她是否有罪,您说对吗,巡查大人?”
巡查一愣,过了一会才想起卫言所说的神判是什么。
那是由水裁神判以及热水神判、烙铁神判、冷水神判、抽签神判、吞食神判等刑罚所组成的猎巫神判。
顾名思义,是以神明裁判的简称,换个说法就是——人类绝对不可能完成的试炼。
只是人们都以为那些血腥敏感的刑罚,对于这种传统而又不靠谱的刑罚没什么兴趣。
但既然卫言提出来了,作为巫师审判的正式审判,的确是应该以此来定罪。
只不过……
“那些神判的步骤都是什么来着?”巡查有些费解地思考这个问题,而卫言则是笑着提醒道:
“不如,先从水裁神判开始吧。”
巡查看了卫言一眼,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所谓水裁神判,它还有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做游泳测试,
让身着单衣的犯人在无外力帮助的情况下逆流而上,其路程根据罪行而定,最长可达三公里。
在这种凝水成冰的日子,犯人直接被冻死或者淹死的概率更高一些。
不过这是巡查目前唯一记得细节的神判了,希望这位可怜的小女巫能活着通过测试,这样人们还能多点乐子。
卫言快步走到卫菲身旁,看着她满脸憔悴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他佯装冷漠地看着卫菲,高声吟诵道:
“若企盼光芒,你终将彷徨。”
听到这句神颂的瞬间,卫菲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怀期待地看向卫言。
卫言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浅笑,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错觉一般,但在卫菲看来,这便是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所在。
巡查有些奇怪地看来卫言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这句神颂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是收录在经文之中的,不算什么违禁的话。
只是其背后的含义不太好,因此很少有人使用这一句。
耽搁了一会之后,卫菲被带到了河边,准备执行水裁神判。
而卫言则是握紧了观看平台上的围栏,下意识地抚摸着上面铭刻的花纹。
卫菲身上的刑具是由陨石为原材料而打造的,具有某种特别的力量。
陨石来源于天上,具有神圣的属性,至今人们还认为天空是由石头组成的。
因此这些神圣的碎片可以使人敬畏,也能拘禁住巫师的邪恶力量。
卫言不知道这条规矩是有理可据还是单纯的运气,但就目前看来,这些陨石所制成的刑具的确有着压制卫菲那神秘力量的作用。
小心地忍耐着将手指触碰刑具所带来的刺痛感,卫言盯着巡查腰间的钥匙,盘算着动手的时机。
三,二,一。
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在所有人都盯着卫菲的瞬间,卫言毫不犹豫地爆发出了咒力,强烈的咒力波动瞬间击倒了巡查,但因为掌握程度不够,只有小部分作用到了巡查的身上,大部分都泄露到地上将看台击毁了一半。
但即便只是一小部分的力量,击倒一个毫无防备毫无抗性的普通人还是足够的。
卫言缓缓弯下身,从巡查的腰间夺来了钥匙。
卫言一直相信犹豫就会败北,要是好不容易穿越了还要像苏笑那样畏畏缩缩的隐忍,还不如死了算了。
哦,那货死不了。
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卫言十分果断的拿过钥匙,冲到了卫菲的身旁,试图帮她打开枷锁。
但,钥匙插不进去。
看着明显跟锁孔不相等的钥匙,卫言瞬间愣在了原地,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感。
这时围观的众人和巡查们终于反应过来卫言想要做什么,一时间尖叫四起,人们彼此踩踏互相呼救,居然没有人过来抓捕两人。
这些之前还口口声声要亲手杀死巫女的人们,此刻皆是惊慌失措地朝外跑去。
那些刚才还表示要誓死守护民众保卫神的荣光不受玷污的巡查,则是一边用长刀开路,一边惊恐万状地朝着远离卫言的方向逃窜。
卫言刚才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实在是太过骇人,那毫无疑问是巫师的力量,是伟大而又神圣,不可被亵渎的咒术!
很快,卫言的身边便逃的一个人都不剩了,只剩下身着素裙地卫菲,笑意盈盈地看着卫言。
“哥哥是什么时候掌握咒术的力量的?”
“昨晚,我似乎被人用咒术袭击了,当我醒来之后就掌握了咒力。”
“哥哥没事吧。”卫菲很是担心地看向卫言,轻轻地把手放在卫言的额头之上,想要感受他身体的状况,但却因为枷锁的限制而无法动用咒力。
卫言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尴尬地笑笑:
“本来想救你出来,没想到抢错了。”
“哥哥才不会错的。”卫菲从卫言的手里接过钥匙,微笑着插进了锁孔之中。
然后,嘭的一声打开了身上的枷锁。
看着目瞪口呆的卫言,卫菲吐了吐小舌头微微一笑:
“哥哥才不会错呢,只是笨了点。”
说着便轻轻拉着卫言的手,感受着他的身体状况。
过了好一会,卫菲才有些不解地开口道:
“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哥哥的身体有些奇怪。”
“奇怪?”卫言本想再询问一番,但随即便想到了这是在广场上,远处还有一堆巡查以及群众想要猎杀巫女呢。
看着他们慌乱的模样,卫言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们只敢欺负那些没有力量的无辜者,碰到拥有力量的存在就会像现在这样。
就像这些灵物一样,人相信灵物可怕,灵物才能具现化到可以被人看见的程度,才有攻击人的力量。”
卫言惊讶地看着那些身体扭曲的灵物,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些是,被处死的那些巫师?”
卫菲点点头,怜悯地看着这些刚刚成型的灵物。
“诅咒生于人心。你觉得他恐怖,他才会恐怖。人们第一次真的对巫师产生畏惧,这些被迫害的可怜人才能凝结成灵物。”
“不光是这些灵物,这片广场恐怕日后也会被封闭起来,成为人们谈巫色变的禁地。”
“为什么,这里只是普通的广场吧,没有遮挡物的情况下,这些灵物应该也不会存留太久。”卫言满是疑惑地问道。
卫菲浅浅一笑:
“人们心中的恶意才是咒术的源泉。
人认定的可怕会产生执念,会在这些无主咒力的影响下成为现实。被人们被认定的可怕之地,时间久了会真的成为蕴含着咒力波动的禁地。也就是所谓的认知转变为现实。”
“那我们要做什么?”看着越来越远的人们,卫言有些紧张地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哥哥,这是我们逃走的最佳时机。”
卫菲指了指身后湍急的河水,笑着问道:“哥哥,你会游泳吗?”
“不会。”
看着卫菲无奈的眼神,卫言嘿嘿一笑,快步走到那个被自己击倒的巡查身边,开始搜身。
“跑路是需要经费的。”
“听哥哥的。”卫菲很乖巧地点点头,只是身体在寒风的吹拂下有些颤抖。
卫言心里不免有些懊恼,连忙解下外套披在卫菲身上,自己则是把巡查的衣服扒了下来。
掂量了一下手中钱袋的分量,卫言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卫菲:
“现在我们该怎么走?”
“还是走水路,外面那些人虽然害怕,但也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我们只有走水路才能出去。”
“好。”卫言深吸了一口气,不免有些紧张。
而卫菲则是淡淡一笑,轻轻地握住了卫言的手。
然后拉着卫言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河面结着一层薄冰。
虽说水下的温度还在零度以上,但也是寒冷彻骨,让卫言有种整个身体都麻木了的错觉。
但更难忍受的则是窒息的感觉。
冰冷的河水直接浸入自己的口鼻之中,似乎瞬间就灌满了肺部。
卫言痛苦的挣扎着,但身体却在渐渐的失去意识。
看着挣扎的卫言,卫菲微微一笑,轻声吟诵道:
“以我之名,赋予你水行的权能。”
原本正在吐着泡泡即将溺水身亡的卫言,突然变得可以在水里呼吸了。
卫菲小小的身体紧紧地抓着昏迷过去的卫言,快速地在水底朝着城外游去。
等卫言醒来的时候,他正身处温暖的篝火旁边,头顶是朦胧的月色以及璀璨的星光。
这让他不免有些恍然,现在照耀着自己的这片星月,跟那个时间的星月是同一个吗?
看着天空中那些陌生的星,卫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这里是地球的幻想。
即便文化极其相似,语言基本相同,但这里显然不是地球,而是拥有超自然力量咒力的另一个世界。
“哥哥在想什么呢?”卫菲有些好奇地看着卫言,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疑问。
“我在想,我们这是在哪。”
“月照城东的草坪上,我们逃出来了,哥哥。”卫菲温柔地笑着,眉眼之中满是欢愉,有种让人难以抑制的诱人味道。
卫言揉了揉眼睛,发现卫菲又变回了之前那个乖巧可爱的妹妹模样,刚才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城东。”卫言重复了几句,开始思考着接下来该去哪。
月照城西面临山,东面则是德清府,德清府再往东就是大海了。
而德清府作为首府,不管是面积还是人口都远在月照城之上,很适合逃亡的两人。
其他的城市都太过狭小,而且路途遥远,对于手头钱不多的卫言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
至于德清府之外的世界,他就一无所知了。
在这种通讯手段匮乏的年代,卫言这种私生子很难接触到有效的信息渠道,对外一无所知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前往德清府的路,并不好走。
在那个黑影出现的瞬间,卫言和卫菲便同时抬头,动作整齐划一的看向对方,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哥哥变敏锐了好多。”
“你也不是,第一时间就发现那家伙了。”卫言刮了刮卫菲的小鼻子,接着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个快速接近的黑影。
“那家伙,是巫师吗?”
“我不知道,但这种速度不是普通人类可以做到的,他应该拥有咒力。”卫菲虽然有些畏惧,但还是勇敢地站在了卫言的面前,下意识的将卫言护在了身后。
“还是让我来保护你吧。”卫言淡淡一笑,上前一步站在卫菲身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卫菲的眼睛像是有光一般,闪闪发亮地看着卫言,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听哥哥的。”
远处的黑影人还未到,气势先至。
感受那扑面而来的咒力威压,卫言面色一变,抓着卫菲的手连忙向后退去。
然而心里的动作都有了,身体却有些跟不上思维。
卫言眼睁睁地看着三只黑色小件箭锁死了自己和卫菲的逃跑路线。
无奈之下,他只好转身抱住卫菲,硬抗了最中间的那只箭。
至于另外的两只则是与他擦肩而过,带着呼啸的风声,透着一股淡淡的死亡味道。
“哥哥!”卫菲很是担心的看向卫言的后背,但只看到了一个淡淡的黑色印记,随即便消失不见。
似乎黑影的这只咒力所凝成的黑色小箭并没有给卫言造成多大的伤害,这让卫菲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我没事的。”卫言挤出一丝笑容,强忍着自己后背那火辣辣的痛感,迅速的转过身,看向那已经离自己不足百步的敌人。
看起来就好像是常人一般,面容上并没有异于常人之处,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他的眼睛透着精光,与他外表那四五十岁的年龄有些不符。
看着并无大碍的卫言,来人缓缓开口道:
“你果然对我的咒灵术产生了抗性。”
咒灵术?
对于这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新鲜名词,卫言很好地把自己的惊讶与好奇掩盖了下来,而是沉着地反问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不用再藏了,我知道你只是个菜鸟。”贾定嘲弄地看着惶恐不安的卫言,一眼便看出了卫言只是在虚张声势。
“我叫贾定,是受人所托来追杀你们的,因为你们在广场上的事,导致我的雇主很害怕,所以宁可酬劳翻倍也要我不辞辛苦地来追杀你们,真是一点也不体谅老年人。”
卫言将卫菲护在身后,极为不安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们是从水里出来的,按理说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才对。”
“作为新人,你身上咒力的味道太浓郁了。
在这个几乎没有咒术师存在的地方,我只需要沿着有咒力痕迹的地方就能找到你们。”贾定的心情很不错,因为卫家的嫡长子卫伯言许诺将之前的酬劳翻倍。
四成卫家的家产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他去德清府那边的黑市买到一些特殊的东西了。
至于卫伯言的另一个要求,贾定根本没放在心上。
无非是杀些凡人,卫家二房总不可能再出一个拥有咒力的天才吧。
不过二夫人还是很有韵味的。
想到这,贾定的体内突然窜出一股邪火,这让他看向卫菲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邪恶。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在他思考的时候,卫言居然率先出手,朝着自己攻了过来。
贾定不慌不忙的避开了卫言包含咒力的一拳,接着一个膝顶便将卫言击倒在地,轻松写意,没有给卫言留下任何反手的机会。
感受着卫言身上那不断涌动的咒力,贾定露出一丝羡慕的眼神,感慨道:
“你很有天赋,可惜生在了这里。”
看着前方焦急的卫菲,贾定一脚踩在卫言的身上,狞笑道:“一会把你打残了,让你看着我好好蹂躏她。”
下一秒,贾定就为自己的这句话而感到后悔了。
原本趴在地上勉强挣扎的卫言,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咒力,直接将他震开,接着缓缓起身,一脸冷漠地看着贾定,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这种等级的咒力,几乎快要到学徒的门槛了。”贾定面部微微抽动,有种转身逃跑的打算。
但他的骄傲和信心,以及他那被咒力腐蚀过半的大脑阻止了他。
“不过是个单纯咒力强大的天才罢了,天才也是需要成长的,人只有活着才能成长。”在心里给自己来了几口心灵鸡汤之后,贾定深吸了一口气,凝聚咒力于体表之上,以此来增加自己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对咒力的抗性。
虽说卫言没有掌握咒术或者说诅咒,但乱拳打死老师傅,贾定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下一刻,他便庆幸自己做了这些事前准备。
被咒力包裹着的卫言爆发出了远超常人的速度和力量,瞬息之间便冲到了贾定的面前,对着他的小腹狠狠的一拳打出。
但对于掌握了更高技巧咒力凝体的贾定来说,卫言的攻击虽然有点麻烦,但也只是有点麻烦而已。
贾定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出的诡异姿态躲过了卫言的拳击,同时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在卫言的身上轻轻一点。
诅咒.蚀灵法
既然自己恶意黑箭对卫言作用有限,那这招同为恶级的蚀灵法应该会有效吧,诅咒对于刚接触咒力的人来说是不可阻挡的恐怖存在,光是威慑作用就足以让人失去战斗力。
感受着自己肩头极速扩散开来的黑斑,卫言的心里不免有些惶恐。
两人只是擦身而过,对方并没有刺破自己的皮肤,但这毕竟是拥有咒力这种超自然力量的异世界,鬼知道这些黑斑会有怎样恐怖的效果。
想到这,卫言内心浮现出了一丝畏惧,却又不敢回到卫菲身边——他怕波及卫菲。
然而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卫菲看着露出恐惧之意的卫言,先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接着又露出一丝惊喜的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一般。
但在卫言看来,场面实在是有些棘手。
不管是力量还是技巧对方都远在自己之上,自己刚才所爆发出来的咒力也并非来自于自身,而是来自于对面的贾定。
在接触到那股恶意的瞬间,卫言便知道就贾定的名字,顺便获得了一股惊人的咒力。
在这股咒力的加成之下,他才勉强有了和贾定一战的资格。
不过就目前来看,他败的很惨。
感受着体表的那些黑斑逐渐穿着自己越来越稀薄的咒力层进入体内,卫言心里的恐慌反倒小了许多,只是有些不甘心。
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新世界,好不容易觉醒了咒力,难道自己就要这么死在这里了?
卫言并没有多少对死的恐惧,他只是单纯的不甘心。
但身体渐渐地开始麻木起来,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似乎下一秒自己就要失去意识一样。
看着气息逐渐衰弱的卫言,贾定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不免有些庆幸。
还好自己的诅咒对这小子有效,不然今天怕是要在这里翻车了。
就像贾定不知道卫言的力量来自于他的恶意一般,卫言也不知道看似强大的贾定其实也只是强弩之末罢了。
以他还不到三等学徒的咒力,支撑这么久的咒力凝体已经快让他油尽灯枯了,更何况还释放了恶级的诅咒。
如果卫言再撑一会,倒下的就是贾定了。
不过,胜者是他贾定。
他回想着自己艰难的咒术修炼经过,心里对卫言不免又多了几分嫉妒。
凭什么这个家伙刚刚觉醒咒力就能这么强,凭什么自己就非得在这原始区里跟凡人们打交道。
不过好在卫言已经死了,而自己得到了卫家四成的家产,也可以试着去碰碰运气了。
至于剩下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女巫”,倒是可以让自己好好的享受一番。
如此想着,贾定恶狠狠的把倒在地上的卫言一脚踢开,狞笑着朝着卫菲走了过去。
然而他只走了一步,便停在了原地。
他看见卫菲轻轻抬起了左手,无名指和尾指弯曲,剩下的三根手指微微张开,摆出了奇怪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红润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还有大滴的汗水沁出。
这让贾定不免有些好奇,这个小女孩在干什么。
自己似乎见过这个奇怪的手势,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思考了片刻,贾定才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手势。
那是,厄级的咒术起手式。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黑色的咒力犹如游龙一般环绕着三根手指,接着突然消失不见,在短短的一息之内完成了瞬移的效果,径直穿透了贾定的心脏。
即便是拥有咒力的人,身体内部结构也跟正常人无异,只要被击穿心脏,人就会死。
这似乎是件很简单的事。
只不过贾定的生命力要顽强许多,即便心脏被咒力击穿,他依然没有死,而是不停地挣扎着,像条蛆虫一般在地上蠕动着。
卫菲没有理会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贾定,在她眼里,贾定已然是个死人了。
她擦了擦头顶的汗水,拖着疲惫的身体爬到了卫言的身旁,对着他中诅咒的起始部位轻轻的一口咬了下去。
虽然只留下了一股浅浅的牙印,但卫言遍及全身的黑斑却开始渐渐的消退了,卫言也渐渐的恢复了意识。
缓缓地睁开双眼,看到倒在自己面前的卫菲和贾定,卫言心里一沉,连忙上去检查卫菲的状况。
在确认卫菲只是昏过去了,没有受到其他损害之后,卫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去看看贾定死透了没有。
卫言可是看过无数的小说和故事,深谙这其中的门道,对于补刀这件事有着极深的怨念。
然而,还没等卫言离开卫菲身边,原本倒在地上的贾定,却突然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爬了起来。
身体反弓四足绷紧着地,明明是腹部朝上但爬行的速度却是极快,脑袋掉转180度,两眼渐渐的变成灰色,透着灰黑色的雾气。
还没等苏笑看清贾定的动作,“贾定”便来到了卫言的身旁,对着倒在地上的卫菲狠狠的一爪刺出。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做出来的动作,也不是人类应该有的速度。
卫言只能无力的看着贾定手部所衍生出的尖刺径直刺穿了卫菲的身体。
他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
昏迷着的卫菲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并没有醒来,受伤的腹部流出大量的鲜血,将她身下的那片草丛染成了黑色。
明明自己才认定她是唯一的亲人。
刚才她费尽全力救了自己。
自己,却没保护好卫菲。
卫言愤怒地咆哮着,但那只是无能者的哀嚎罢了。
单纯的痛苦和绝望改变不了任何东西,这是贾定刚刚得出的人生经验。
现在,卫言也领会到了这一点。
他感觉体内好像有什么要涌出来了一样,咒力胡乱的在体内流淌着,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就连卫言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咒力是从哪来的,他只知道如果放任这些咒力流淌下去,自己的处境会很糟糕。
即便如此,卫言还是尽量保持着现在的状态。
因此这能给他带来力量。
和已经开始异变成畸形的贾定一样,卫言的身上也释放出了满股满怀绝望与怨念,象征死去的灰黑色雾气。
“哥哥,不要。”
在卫言即将异变为和贾定一样的怪物时,重伤的卫菲突然醒来,抓住了卫言的脚踝,制止了他的异变。
卫言身体猛的一颤抖,原本进行着一半的“死念”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突然停了下来。
很久之后卫言才知道,死念者转化的过程原本是不可逆的。
但此刻的他,并没有思考这些的时间。
看着卫言停下了变化,原本期待同类出现的贾定发出一声难听的悲鸣,再次以超越人类的速度朝着卫言攻来。
但这一次,卫言挡住了贾定所化身的怪物。
卫言的手掌被整个刺穿,鲜血淋漓的抓住了贾定的爪子,冷漠地注视着它。
此刻的贾定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外形,身形膨胀到三米长,四肢生出了一层油亮的外壳,周身都覆盖着一层细长的绒毛,上面隐隐的还有咒力流动。
最为骇人的还是贾定的脸,此刻已经变化成了像是虫子一般的口器,呲呲的发出奇怪的鸣叫。
卫言紧握着贾定的爪子,将这个庞然大物死死的压制在原地。
他的眼睛透着漆黑的光泽,完全不像正常人该有的姿态。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卫言现在比贾定更不像人。
但卫言在乎的不是这些,他也不管现在的贾定能不能理解,低声开口道:
“我们每个人都是被理性束缚着的怪物,道德,法律,常识,认识,这些形形色色的条款规则束缚着我们,逼得人快要发疯。
有时候我常常会想,要是有一天世界失去了秩序,没有了这些东西约束的人们,失去了理性的人们会是什么样子。
是成为野兽,还是变成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
说到这,贾定所化身的怪物发出了一声悲鸣,似乎想挣脱卫言单手的压制。
但卫言寸步未动,只是手部微微发力便再次将贾定按在了地上,连丝毫反抗的悬念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力量碾压罢了。
卫言眼中的眼白此刻已经全部被浸染成了黑色,整个人散发着异于常人的死亡气息,就连周围的荒草也为之而腐败。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的名字,但就像你这样,失去理性退化为野兽似乎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但这却是人性的堕落。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这些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一旦走向那条被理性所吞噬的道路,就没办法回头了。
我们产生罪业获得力量,我们吞噬罪孽掩盖苦楚,我们制造衰亡迎接死亡,我们,才是这个世界最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感受着卫言越来越可怕的气息,贾定浑身的从毛都在微微颤抖然后脱落着,像是身体承受不住极速的变异即将崩溃一般。
但贾定清楚,自己只是害怕罢了。
即便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认知和情感,但贾定却产生了想要逃走的念头。
这是生命本能的畏惧,也是生命对于死亡的畏惧。
此刻的“贾定”只有想要逃走的想法,别说是攻击了,就连面对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贾定还没来得及从卫言的手里逃脱,就被卫言用手抓住了心核。
那是由心脏混合咒力变异而来的核心,也是死念者最为致命的要害所在。
卫言冷漠地捏碎了贾定的心核,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接着,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脑袋撞击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像个熟透了的西瓜。
等到许多天之后王都的处理人员赶来的时候,贾定的遗骸早就成了一堆形态怪异的白骨,那些不过是咒术学徒级别的处理人员面面相觑,不明白是谁处理了这只异变的死念者。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朝着德清府出发了。
贾定身上有价值的东西不多,除了几块包含咒力的小石头之外,就只剩下两本恶级咒术的修炼方法了。
这也是贾定赖以生存的两招。
恶级诅咒-蚀灵法。
恶级咒灵法-恶意黑箭。
前者是险些让卫言丧命的黑斑型诅咒,后者是那晚袭击卫言让他觉醒咒力的黑色小箭。
至于其他的,都是些没用的偏门之学,不算是正式的咒术。
而卫言也是从贾定的遗物中,第一次了解到了所谓咒术的等级,以及咒术学徒的存在。
据说咒术等级共根据种类而分为七级,但贾定只知道两级,接触的也只有这两级。
分别是贾定所掌握的恶级,以及更高级的害级和难级。
恶级顾名思义就是单纯的恶意。针对某人或者某物,也是最普及的咒术法。学徒等阶就可以熟练掌握。
而害级则是威力足以危害一方的意思。其效果最大可作用至几公里。一般是正式的咒术师才能掌握的手段,也有部分咒术学徒勉强可以使用。
至于传说中的难级,那并不是贾定所能接触到的,因此只记载了名字和大概的作用范围。
难级的咒术是不折不扣的劫难,作用范围巨大足以波及一座城市。
至于咒术师和咒术学徒……
贾定留下的东西里没具体描述这两点,因此卫言也只是推测个大概。
学徒之上是咒术师,而学徒似乎分为三等。
至于晋级的条件要求限制等等,卫言则是一概不知。
对于他这个刚刚踏上咒术之路的新人来说,这一切都还太远了。
“德清府比月照城大了许多,或许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都听哥哥的。”卫菲有些脸红地抓着卫言的衣袖,快步朝着德清府的方向走去。
没人注意到的是,卫菲的眼中,有一丝深黑色的暗芒一闪而过。
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群组里,外来者一直是被当成不稳定因素而存在着的。
人们下意识的排斥外来者,却又无法完全的拒绝他们。
因此当内心的恐惧与某些荒诞的传说相结合的时候,民间便会流传起某些根本经不起推敲的传说。
像是半夜站在路边的猫脸老太,贩卖望远镜再利用望远镜里的机关戳瞎双眼将人带走的外来犯罪团伙,亦或者是拍手迷药把人拐走的人贩子。
人们都对这些外来者怀有最根本的恶意。
最直接的则是自古流传的叫魂传说,外来的妖士们掳掠灵魂,四处害人,甚至是带来灾厄与疾病。
哪怕是因为着凉而产生的感冒以及意外的外伤感染,也会被缺乏科学常识的人们认定为是外来者带来的灾难。
因为只要有了共同的敌人与理由,人们本身的失误与罪恶就能被原谅了。
而理性束缚之下的小小疯狂,像是通奸或者龙阳,也可以用外来者的蛊惑来解释。
人们自己,怎么可能有错呢?
尽管没有实际的现场案例以及掳掠灵魂的时机操作,但人们就这么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坚定而又惶恐地传播着关于外来者害人的谣言。
因此当卫言和卫菲到达德清府的时候,他们所面临的是一个对外地人,特别是对月照人极其戒备的城市。
……
德清府虽然面积巨大,但本质上和月照城并没有什么区别。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资产阶级占据着大量的生产资料与特权,绝大多数普通的民众只能维持最基本的温饱,甚至连住所都要依靠父母毕生的积蓄。
无数人沉浸在虚假的谎言之中,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然而他们的路早就被断绝了。
看着人们忙碌的模样,卫言心里不免有些触动,他朝着路边玩耍的小孩随口问道:“你们家里有几口人,生活的怎么样。”小孩没有回答卫言,而是颇为警戒地看着他,这让他很是尴尬,连忙拉着卫菲离开了这里。
他们身上的盘缠来自于巡查的钱袋以及贾定的部分积蓄,虽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够两人在这德清府中住上一阵子了。
“卫菲,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只要能在哥哥身边就好。”卫菲小脸微红地说着令人害羞的话语,卫言也只好无奈地笑笑。
“我的理想应该是娶个好看但又兴趣相投的女生,然后每天过着平淡而又快乐的生活。”卫言看向头顶,突然想起来自己穿越之前的世界。
前世的卫言是个兼职写作的扑街作者,因为没有推荐和曝光,一直没什么成绩。
但也让他了解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知识,每天写写字看看书也算是有所收获。
除了孤独之外,大概又没什么不好的了。
“哥哥似乎很孤独呢。”卫菲看着卫言的眼睛,缓缓开口道。
“但我会一直陪在哥哥身边的,所以哥哥不用害怕。”
“我害怕什么啊,你这小丫头。”卫言没好气地揉了揉卫菲的脑袋,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说起真正的梦想,大概就是不为生活所累,不为庸人所扰,不为俗事所困这三点吧。
只是这三点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不容易。”
“那我就来创造一个哥哥想要的世界。”卫菲紧盯着卫言,眼睛闪闪发光。
“好……”卫言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快速收敛了笑容,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大堆人影,皱了皱眉。
“这些人……”
“可能是针对我们来的,哥哥,后面也有。”卫菲机警地指出了后面那些逐渐围上来的人群,下意识的抓紧了卫言的衣袖。
尽管拥有的咒力不在卫言之下,但卫菲本质上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遇到事还是会慌的。
卫言正想安抚卫菲几句,却听到卫菲冷漠的声音传来:
“哥哥,我们要动手吗,如果我们两个一起出手的话,应该可以不留活口。”
“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的杀意!”卫言很是头疼地拍了拍卫菲的头,想要纠正她这个冷血的坏习惯。
而卫菲则是有些委屈地看着卫言,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他们身上的恶意,明明都要溢出了才对。
看着逐渐将自己两人包围起来的人们,卫言赔着笑脸,语气温和地问道:
“不知何位有什么事啊。”
“你为什么要问我们家的名字,你是不是要害人!”
“他们是外地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们的口音肯定不是本地人,打死他们!”
面对人们乱七八糟的指责,卫言下意识地护住了卫菲,沉声解释道:
“我们是距此不远的月照城的,来找亲戚的。”
“月照城!”
“他们果然是妖人!”
“抓住他们扭送官府!”
不解释还好,当卫言表明自己来自月照城之时,人们瞬间炸开了锅,争先恐后的想要把卫言卫菲抓起来吊死。
卫言见势不妙,手中咒力微微凝聚,准备释放咒力打开缺口好带着卫菲逃走。
然而卫言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看到卫菲手中已经爆发出了咒力的光辉。
这个当量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足以致死。
卫言想拦下卫菲,但咒力已经在人群中炸开,前排的几人应声倒下,生死不知。
“哥哥我们快走。”还没等卫言查看伤员的情况,卫菲便急匆匆地拉着卫言离开了。
在慌乱的人群之中,他们的逃脱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很快便脱离了人群。
“你刚才下手也太重了,他们罪不至死。”
“可是,哥哥没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恶意吗?”卫菲歪着小脑袋,很是委屈的说道。
“恶意?”卫言闻言一愣,没理解卫菲这话的含义。
“人的恶念会留下痕迹,根据情绪的强烈程度这些痕迹也有所不同。”卫菲随手便从卫言的身上取下了一条黑色的絮状物,看起来极为恶心。
“这就是刚才那些人针对哥哥的恶意,都快要凝成实质了。”
卫言闻言一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之前说过,诅咒生于人心,而咒力也来源于人们心中的恶意,既然这里的人们已经积攒了如此浓厚的恶意,那这里会发生什么?”
卫菲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
“恐怕,会凝结成具有咒力的怪物。”
怪物生于人心。
但人又何尝不是怪物呢?
正因为人渴望成为怪物,人希望产生怪物,怪物才会出现。
而蔓延在人群之中的恐慌,不安,正是孕育咒的最佳温床。
以卫言卫菲引发的暴乱为起点,整个德清,乃至整个大临王朝,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猎物/除妖行动。
“德清看来也待不下去了。”感受着窗外弥漫在空气之中的恶意,卫言微微皱眉,叹了口气。
“原本只是停留在人身上的恶意,现在居然已经侵染到环境之中了,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座城市就会爆发咒术之难。”
“难级的咒术灾难,实在是太危险了。哥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卫菲满是担心地看着卫言,一旁的行李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卫言的决定。
和咒术等级一样,异常的咒术波动或者是由大规模恐慌而孕育的怪物也由恶,害,难三级来区分。
这点在贾定的笔记中做了特别标注。
因为无知的人们很容易因为小事和谣言引发恐慌,因此拥有咒力的人要格外小心这些咒术劫难。
因为这些人心所孕育的怪物会以咒力聚合体的形式产生,为了壮大自身,他们的首要目标便是拥有咒力的人。
相对的,拥有咒力的人所产生的恐慌情绪,会留下更多的【痕迹】,也是让怪物成长最佳的养料。
而区分三种咒术灾难的方式也很简单。
最低级的恶级只是恶念的体现,这种等级一般不会产生怪物,也没有明显的标志,只是会聚集大规模的恶念,造成一些灵异事件,危害有限。
而害级的标志则是会产生接近实质化的恶意,就像之前卫言身上所附着的那些一样,那便是害级灾难的标志。
而传说中的难级,人们的恶意会扩散到空气中,侵蚀每一个人的内心,最后在无限的膨胀与叠加之下,孕育出众人所期盼的怪物。
“妖物在这里!”
“杀了他们!”
狂热的人们手持自制的兵器,疯狂的处决着每一个他们觉得可疑的外地人。
但在卫言看来,满身是血,双目发红的他们,倒是更像妖物一点。
人跟兽的界限一旦跨越,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走!”看着窗外的众人有袭击旅店的打算,卫言快步拿起箱子,抓着卫菲的手朝着旅店的后门跑去。
然而那里早就被狂热的人们包围了,他们高举着火把,想要把旅店里的所有人都焚烧成灰。
“就没人管管这些家伙吗!”其他房间的旅客绝望的看着这宛如地狱般的景象,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府衙。
然而德清府衙从一大早就紧闭大门,坚守不出。
这种事虽然稀少,但德清知府也不是没经历过,只要等到乱局结束,死几个人就好了。
至于那些外地的逃荒者或者客商的死活,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这些人太多了,我们就算冲出去也逃不出去。”卫言的脸色有些难看,身上的咒力极速的运转着,但相比外面那庞大的人群还是有些不够看。
这几天经过练习,卫言对于咒力的掌握已经比之前强了不少,但因为缺乏了相关的知识以及系统的训练,在实战方面进步的不多。
而卫菲虽然在各方面都强于卫言,但处于某种特殊的心理,卫言并不是很想让卫菲出手,他更想当保护卫菲的那个人。
不过就目前来看,两人一起出手也是无济于事。
“哥哥,事到如今,我们只好把那个弄出来了。”卫菲纯净的双眸紧盯着卫言,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头一颤。
卫言自然知道卫菲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有些不忍罢了。
“要杀多少人。”
“我不知道。”卫菲有些无助的摇了摇头。
“但为了能活下去,在怪物凝聚之前我们必须这么做,如果这间旅店的所有人都死光了怪物还没出来的话,我就去成为那个怪物,好让哥哥离开。”
卫菲的眼神清澈明亮,让人不由得想起海边的秘巫石。
那是一种比蓝宝石还要透明闪亮的宝石,由大海内冲来,十分珍贵。
但却有剧毒,普通人触之必死,收藏家也只得把它束之高阁,轻易不敢取出。
卫言摇摇头,显然是没法接受这个血腥的提议。
旅客们惊慌失措的朝着楼顶的观景、平台跑去,火也已经渐渐的窜了上来,浓烟熏的卫言不免有些精神恍惚。
“一氧化碳等有毒气体浓度太高了,就算有咒力帮助清醒,这样下去也撑不了多久。”卫言满是忧虑地拉着卫菲,快步朝着楼顶跑去。
但楼顶的空间有限,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几个身体强壮的旅客守在门口,不让其他旅客进入狭小的观景平台。
“这里已经满了,再上来就要塌了。”已经在平台的旅客驱赶着其他想要上来的人,不停的挥动着手里自制武器。
观景平台并不是完全安全的地方,只是因为够高,加上露天,所以浓烟较少罢了。
随着火势的蔓延,观景平台坍塌或者是被火焰吞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只是饮鸩止渴的地方,却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卫言有些无奈地看着把守住门口的人们,心里不免有些悲伤。
而卫菲则是紧盯着观景平台与旅店的连接处,微微眯眼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看着逐渐扩大的火势,那些被困在三层的旅客们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一边朝着入口进发,一边以摧毁观景平台的支撑为威胁警告守在入口的几人。
而卫言两人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静静地等待着。
“这座孤楼撑不了太久的,我们必须做决断了,哥哥!”
卫菲有些焦急的催促着卫言,而卫言却依旧沉默。
直到那一声清脆响声的传来,点燃了人们最后的狂热。
楼下的人们欢呼着,楼上的人们哀嚎着。
本是相同的人们,此刻却因为不同的命运,对同一事物产生了相同的期盼。
观景平台终于支撑不住火焰的侵袭,在一声断裂声中径直向下坠去。
在人们的叫喊与狂热之中,那只应人心所盼而产生的怪物,也终于成型。
卫菲的小手藏在身后,看着慌乱的人们长舒了一口气。
卫言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卫菲,没有说话。
漫天火海之中,卫言抱着卫菲从天而降,犹如神祗一般。
无数的恶意包裹在卫言的身上,此刻的他身上的气息像极了异变为死念者的贾定,但又有微妙的不同。
“人心中的恶念是咒力产生的源泉。”
看着正在吞噬众人的怪物,卫言面色平静地说着,似乎并不惧怕这只堪比咒术师的咒力怪物。
怪物似乎也发现了卫言这个包含咒力和恶意的“美味”,转过身很是好奇地看着他。
“所以,恶意也可以转化为咒力,在这种恶意接近实质化的环境里,我的咒力可以达到翻倍的地步。”
说着,卫言的身形突然暴起,包含咒力的拳击狠狠的一拳击中了怪物的腹部,打出了一个人头大的缺口。
但对于级别足以媲美咒术师的怪物来说,这点伤并不足以致命。
怪物愤怒的咆哮着,随手一挥便将卫言击飞数米,撞破了一旁的民房。
好在卫言在咒力与恶意的包裹之下,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反倒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这种包含恶意的环境之中,只需要一点点的咒力引导,就可以产生出足以毁灭整座城市的可怕怪物。”
“但很奇怪,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都没有哪座城市真的因为咒力怪物而毁灭呢?”
看着气息逐渐膨胀的怪物,卫言突然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意。
“卫菲,动手。”
话音未落,浑身包裹着大量恶意的卫菲从不远处跳了出来,依旧是抬起左手,弯曲无名指和尾指,浑身的咒力都在激荡着。
下一刻,一道黑色的咒力径直穿透了怪物的心核。
但这并不足以杀死它。
此刻的怪物已经达到了正式咒术师的级别,朝着更高的级别在极速进化着。
然而原本只是观战的卫言突然又动了起来,和卫菲同时包围了怪物,然后将自己身上所包裹的大量恶意倾注到怪物的体内。
换句话说,两个人往怪物的体内倾注了大量无主的原始咒力,进一步的加快了怪物的进化。
怪物虽然不理解两人的行为,但对于这种让自己变强的契机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在卫言与卫菲的帮助下,怪物的气息也在不断膨胀着,终于触碰到了某个临界点。
一道与卫菲使用的黑线极其相似的咒力从天而降,直接湮灭了卫言和卫菲眼前的怪物。
“果然,这里的临界点是咒术师之上的那个级别。”卫言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面色凝重。
“所有达到了那个级别的存在都要被毁灭,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咒术之难不会真的毁灭城市的原因。
因为怪物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成长,当他们跨域那条线的那一刻,这场动乱也就结束了。”
“不,还没有。”卫菲摇摇头,拉着卫言的衣袖有些不安的说道:“这里的恶意并没有完全消失,这只怪物是因为我们才提前消失的,但这次咒术之难未必只有这一只怪物。”
“你的意思是……”卫言瞳孔微缩,似乎想到了什么。
“哥哥跟我的身上聚集了太多的恶意,如果再不走的话恐怕会被那些怪物盯上,虽说可以利用规则来消灭它们,但若是他们身上的恶意也附着于我们,只怕我们也会迟早被认定为怪物。”卫菲指了指怪物死后聚集到两人身上的恶意,认真地说道。
“最近的出城点在哪?”卫言手忙脚乱地取出地图,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是月照方向,哥哥。”卫菲平静地接过地图,指了指两人所在的位置。
“如果要去其他城门就要跨越整座城市,而月照方向是最近的。”
卫言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们回月照城。”
……
被大量恶意包裹的感觉并不好。
尽管它们随时都可以转变为咒力,但如此多的恶意,难免会对人本身的情绪产生影响。
不过卫言和卫菲是两个例外。
两人在行进的路上利用这些恶意不断的练习咒力,咒力掌握的水平提高了不少。
而卫言也终于在卫菲的提醒之下发现了自己的“金手指”。
【恶念执行】
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特殊原因,卫言的灵魂与常人不同。
因此他的情绪可以完美的在体内循环,无法被这个世界的咒法所利用,这使得他可以利用自己储存起来的情绪引导人们的恶念。
无论是直接利用恶意来释放咒术,还是将恶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这些都是卫言所独有的力量。
“故名为,恶念执行者。”
“这称号也太羞耻了,卫菲你能不能给我换个。”
“我觉得很好听呀,哥哥就是这么帅气才对。”卫菲一边闪着星星眼一边理直气壮的说着,全然不顾卫言尴尬到快要找个地缝钻起来的窘态。
“还好这里没人,不然真是丢死人了。”卫言舒了口气,看了看所剩无几的干粮,决定加快步速。
“这是哥哥独有的能力,哥哥应该好好利用才是。”
“我想我应该不适合操纵人心吧,就算是可以利用这些恶意,但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力量而去故意制造恶意吧。”
“为什么不能?”卫菲很是疑惑的反问道,问的卫言有些哑口无言。
卫言自然没法跟卫菲解释这是因为我们两个生在不同的环境,思考和认知自然不同。
他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安静的生活安静日常,这些就够了。”
“平静的生活也需要力量来作为保障,哥哥是特别的那个人,我相信哥哥能做到的。”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信心。”卫言揉了揉卫菲的小脑袋,突然觉得卫菲好像长大了不少。
确切的说应该是从萝莉长成御姐了,虽然不过十几天的功夫,但卫言总觉得卫菲的成长有点太快了。
结合她身上的咒力和以及那威力可怕的咒术,自己的这个便宜妹妹来历应该也不小。
不过,谁在乎呢?
只要她是自己的妹妹就好,别的东西根本不重要。
自己都有来自地球的秘密,何况是从小被捡来的卫菲。
想到这,卫言淡淡一笑,拉着卫菲的小手朝着月照城走去。
月照城,就在前方。
只是城内那些隐隐成型的恶意,让卫言有种不祥的预感。
似乎,这里才是妖术爆发的起点。
Ps:
简介里所提到的规则5:凡是与卫言相关的恶念,必将执行。
这条才是真正的恶念执行,但作为主角视角来讲很难发现这一点,预先了解这点对于剧情的发展会有不一样的理解。
和离开时的狼狈不同,重归故里的两人进城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确切的说,城门上的守卫以及地面的巡查都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这座城市似乎遭遇了什么。
卫言小心地拉着卫菲的手,快步穿过那些熟悉的街道,却没看到一个人。
人们好像是逃离了这座城市一般,没有死去的遗骸,也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直到卫言走到了卫家,才总算找到一点生者的气息。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大门。
卫言很自信卫家应该没有可以伤害到自己和卫菲的存在,更不用说那些只是凡人的巡查。
他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卫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畏惧着什么,或许是那个早已死去的卫言的影响?
卫言摇了摇头,走进卫家的大厅。
之前这里曾听着卫老爷的灵柩,现在没了,空荡荡的反倒有些碍眼。
对于这个跟自己的身体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卫言并没有什么情感,但也说不上厌恶。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卫老爷对卫言的确是有所亏欠,但从最后的遗嘱来看,他应该是想弥补什么吧。
卫言呼了口气,对着卫老爷的灵位鞠了一躬,然后朝着里屋走去。
从一进门他就闻到了那股浓郁的恶意,而且还有些熟悉。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幕荒唐的景象。
卫家的庶长子卫孟才,此刻就像野兽一般,肆意地对着那个熟悉的女人释放着自己的欢愉,他的身上满是咒力所凝结的黑斑,似乎已经深入骨髓了。
而女人两眼泛白,脸上只剩病态的笑容和生理性的抽搐,除此之外宛如死人一般,毫无生气可言。
卫言沉默的看着两人,没有说话,反手捂住了卫菲的眼睛。
“少儿不宜。”
卫菲一连挣脱了半天才逃脱卫言的魔爪,看着还在释放本能的卫孟才,卫菲微微皱眉:
“恶意凝结的咒力以及侵蚀到他的内脏里了,没救了。”
“另一个呢。”
“精神死了,身体还活着。应该是被咒灵术袭击了。”卫菲嗅了嗅鼻子,很是戒备的守在卫言身前:“这里的咒术气息很浓,到处都是诅咒留下的残余。”
卫言微微凝神,在确认了卫家没有其他的咒术反应之后,上前一把抓住卫孟才,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卫家,月照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谁?”卫孟才茫然的睁开双眼,卫言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满是黑色,显然已经瞎了。
至于声音,卫言一直生活在山边的小木屋里,很少来卫府,卫孟才记不得自己的声音也是正常。
想到这,卫言轻轻地放下了卫孟才,换了个问题: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二夫人又是怎么……”
“因为大房!因为卫伯言!所有的人都得死,你们也会死的!”卫孟才激动地对着空气咆哮着,并没有发现卫言此时已经站到了他的右方。
“卫家的嫡长子,还会巫术?”卫言有些怀疑,但随即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和卫菲杀死的贾定。
他曾说雇主出了双倍的价钱,之前自己以为是城主府的人,现在看来应该是大夫人指示卫伯言去联系的贾定。
考虑到卫老爷离奇的死因,说不定也是他们请贾定出手的结果。
正在卫言思考的时候,卫菲快步走到了卫孟才的身旁,对着他的颈部轻轻一点,一道精纯的咒力注入到了他的体内。
“这样可以减轻咒力对他身体的腐蚀,他会好受不少,说话也会清楚一些。”
卫言淡淡地看了卫菲一眼,没有说话。
用咒力来刺激大脑的方式的确可以达到卫菲所说的效果,但对于一个没有咒力抗性的普通人来说,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加快他的死亡。
“看来以后还是得好好调教一下卫菲啊。”卫言在心里吐槽了几句,接着便竖起了耳朵。
因为卫孟才开口了:
“那两个妖怪逃走之后,广场那边就封了,城主府的人说那里有邪障,会害人。
我们也很害怕,毕竟那两个怪物是我们害的,我们都很怕他们回来报仇,只有大夫人和卫伯言比较镇定。
过了几日,广场那边就变得阴森森的了,别说是进去,就连路过那里都会觉得不舒服或者感冒,因此参加过女巫审判的人都很害怕,害怕那两个怪物回来报复。”
说到这,卫孟才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咳出一口黑血。
卫言面色微动,刚想动作,一旁的卫菲又是一道咒力输入了卫孟才的体内。
接受了第二道咒力的卫孟才精神一振,有气无力的咳了几声继续说道:
“再后来,家里突然开始少人。
一开始是杂役,接着是各方的丫鬟,到最后两房的兄弟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失踪。”
卫菲贴近卫言的耳边,小声的耳语道:
“贾定的小册子里写过,没有咒力天赋的人可以通过人体实验的方式强行提高自己的咒力天赋。那些人应该是被抓去做实验了。”
“他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卫言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忘了低声。
“那个禽兽后来只对有卫家血脉的人下手,别说是我们这些二房的,就连大房那几个他的亲亲弟弟他都没放过。”卫孟才恶狠狠地说着,似乎对卫伯言充满了怨恨。
“那之后呢,他成功了吗?”
卫孟才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古怪的笑容,有种复仇的快意:
“他成功了,但是也失败了。”
“失败?这跟城里没人的事有关吗?”
卫孟才点点头:
“月照城现在的动乱,都是他搞出来的。
家里的人失踪的越来越多,我和母亲也很害怕,因此便去城主府请了巡查晚上留在家里保护我和母亲。
这也是我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之后那个禽兽似乎是修炼邪术出了什么岔子,一个人冲到那个被封锁的广场待了很久,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身上都是一股腐烂的味道,而那家伙却很兴奋。
然后那家伙就彻底疯了,把家里的人都抓了起来挨个折磨,我的眼睛也是那时候瞎的。
再之后听说他用来修炼邪术的地方被人发现了,里面的妖物毒物全被跑了出来,整个月照城都不得安宁。”
听完卫孟才的描述,卫言有些不解:
“按你的说法,城里没人是因为都被妖物害了,可为什么连尸体都没有?”
卫孟才露出一丝苦笑,低声道:
“大概,都被那家伙吃了吧。”
“那家伙?”
卫言闻言一愣,随即便感觉到一个包含恶意的咒力集合体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哥哥小心!”
卫菲的速度比卫言更快,在那个怪物出现的一瞬间,她便瞬间爆发了咒力,释放黑线朝着来人攻了过去。
以之前一样,不可阻挡的黑线径直穿过了目标的心核,而卫菲本就没几分血色的小脸又显得苍白了不少。
“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在地上还在痛苦挣扎的“东西”,卫言微微皱眉。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描述这个东西。
一部分像人,但四只却是兽蹄,身体的各处都增生着畸形的肢体,像个变种的缝合怪。
即便被击碎了心核,但依然没有完全死去,这就代表它是由多个生命个体强行拼接而成的。
卫言有些不忍,咒力激荡轻轻一挥,彻底湮灭了这个怪物的生机。
“那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反正是卫伯言弄出来的东西,那家伙把所有人都杀了,只留下了我自己,还告诉我只有跟这个女的做才能活命。但这女的就好像死了一样,除了哼两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卫言看了看卫孟才身下的血浆,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卫伯言在哪。”
“城南。”
卫孟才说完那句,便有些萎靡不振,似乎是咒力强行刺激的后遗症出现了。
卫言看着卫孟才安详的样子,最终还是小声地将他胯下那个女人的身份告诉了卫孟才。
看着卫孟才浑身颤抖却又无法动弹的样子,卫言叹了口气,低声道:
“纵使我是禽兽,难道就没有资格生存吗?”
“他活不久了,哥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卫菲很是乖巧的站在卫言的身旁,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低声问道。
这其实是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北面是爆发咒术之厄的德清府,除此之外便是海了。除了向南进山,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但卫言还是沉默了很久,之后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城南。”
……
城南的小木屋里,浑身铭刻着奇怪花纹的卫伯言正在狂笑着,他的脑子已经被咒力腐蚀的差不多了,思维也停留在最原始的阶段。
这种神奇的力量成就了他也毁灭了他,这便是咒术的代价。
就像父亲临死前所说的那样,这是禁忌的力量,每个接触过它的人都不得善终。
不过,卫伯言现在已经没有思考这些的能力了。
他只是凭借着本能,下意识的去制造恐慌,掠夺恶意。
一阵清新的风吹来,其中那浓郁的咒术气息让卫伯言不免有些迷醉。
他抬起头,看向朝他走来的男人,觉得有些熟悉,但却已经记不起对方是谁了,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掠夺对方身上的咒力,以及恶念。
“没想到一个最低级的死念者,也能毁灭一座城。”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对这里的情况有些意外。
“可惜了,你其实也是个好苗子,只不过没坚持住。”
卫伯言惊愕的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力量,居然对这个男人不起作用。
别说是污染对方了,就连释放力量都做不到。
男人满是怜悯地看着卫伯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亲爱的侄儿,现在就让我来给你科普一下咒术界的三条规则吧。”
男人也不管卫伯言是否能听懂,像是拎小鸡一样抓着他的脖子,沉声道:
“规则1:人心会产生怪物。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潜藏的死念者。
规则2:死亡会造成污染。这条也很简单,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罪恶,所以死亡的时候会爆发出来污染其他人。
规则3:咒术会带来灾厄。这点你知道的有些晚了。但咒术只能带来不幸,没法真的让人变好。”
看着两眼无神的卫伯言,男子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捏碎了卫伯言的头。
与之一同粉碎的还有它刚刚进化出来的心核。
男子随手将死去的卫伯言丢在地上,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一团漆黑如墨的咒力浮现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很特别,不像是中年人该有的手,反倒像个年轻的女生,细腻白嫩有光泽。
但,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此刻的月照城,已经没有其他的活物了。
“那么,以我莉莉丝之名,赋予尔等生命!”
下一刻。随着男子话音落地,这座死城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消失的人们重新出现在家里,被咒力所腐蚀的地面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形形色色的人们继续按部就班的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
卫言并没有打算拯救月照城的人们,也没有替卫家复仇的打算。
他只是安静地听完了卫孟才口里的故事,然后恰好路过了城南而已。
离开月照的方法有很多,并不一定非得选卫伯言的那条路。
在卫言看来,与其跟未知力量的卫伯言战斗,还不如抓紧时间离开这座注定毁灭的城市为好。
他的目标,是咒术的世界。
既然德清有力量限制的规则,那么就必然有设定规则的人。
而贾定的笔记里所提到的那些咒术知识,虽然缺少了关键部分,但显然是成体系的知识,并不是实力低微的贾定自己研究能总结出来的。
换句话说,贾定一定是有某种渠道接触到咒术的世界,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出去罢了。
话虽如此,但这也只是卫言的推断罢了。
看着眼前巍峨的群山,卫言吞了下口水,满脸紧张地看向卫菲:
“卫菲,你紧张吗?”
卫菲摇摇头,指了指高耸入云的山顶:
“那里可能有我们想找的东西,我能感觉的到。”
“山顶?”卫言脸一黑,突然有些无力:
“要爬那么高的山啊。”
“哥哥真是懒死了。”卫菲很是无奈的推着卫言的后背,强迫他朝着山顶进发。
而随着距离山顶越来越近,卫言也能明显感觉到咒术的气息也是越来越浓郁。
似乎,山顶真的有自己渴望的东西。
几个小时之后,精疲力尽的两人终于,爬上了山顶。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若隐若现的咒力法阵。
卫言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卫菲就冲了进去,然而法阵却是毫无反应。
“这法阵不会过期了吧。”卫言有些沮丧,转身看向卫菲。
而卫菲则是歪着头,面带笑意地说道:“哥哥,你还记得从贾定身上找到的那几块包含咒力的小石头吗?”
卫言闻言一愣,连忙从身上找了出来,递给了卫菲。
感受着卫言满怀期待的目光,卫菲也是有些好笑:“哥哥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我是让你把石头安在法阵上好输出咒力。”
“这样啊……”卫言尴尬地轻咳两声,快速的将那些石头放置在法阵上,同时体内的咒力也极速地涌动了起来。
瞬间,黑暗山脉之上卷起了一阵咒力的风暴。
在这阵风暴之中,卫言紧紧地拉着卫菲的手,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然而,卫言不知道的是。
在两人离开的瞬间,那名自称为莉莉丝的“男子”对着山脉的方向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结束)
第一卷的故事是关于低武的原始区的故事。
相较真正的咒术世界——咒术区,原始区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愚昧无知,荒诞无趣。
这也是我想表达的。
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坚持自我吧,才会用这12章来“浪费时间”。
正常作者都是开局直接签到系统金手指,加点模仿或者跟风。
大不了直接照着某卢和舒克抄,这是很多前人已经成功的路,就不点名了。
可那样挺没意思的。
说回内容,第一卷的结构很简单,就是简单的女巫-叫魂-逃离这种单一的故事线,一是方便理解,二是可以更好帮助大家理解所谓恶念执行的含义。
凡存恶念,必将执行。
这是这本书的内核,也是卫言身上的“诅咒”。
在知道这么一个设定之后再回过头去看第一卷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善恶对错便发生了完全相反的变化。
卫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人们心中残存的恶念便在某种力量的催生下无限的生长膨胀着。
计划谋害卫老爷的大夫人真的选择了动手,而与巡查通奸的二夫人也迈出了那重要的一步。
从结果来看,他们心存恶念,然后得到了报应。
但如果这些都是因为卫言身上的规则而导致的呢?
人们被欲望所驱使,不受控制的成为被理性所吞噬的怪物。
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人正是因为可以控制自己的理性才有别于动物,成为唯一拥有“智慧”的存在。
但大多数人所谓的控制,不过是建立在法律,传统,道德,常识,习惯等东西束缚之下的被迫控制。
换言之,是在秩序之下的常规思维。
如果真的到了混乱不堪的世界,这些东西还能存留多少呢?
而第一卷整体来看,是个失败的尝试。
人们无法限制自己的欲望,最后引发了德清的混乱和月照的毁灭。
碍于篇幅限制,没办法进行更深层次的描述。
我原本设想的毁灭不是因为巫师或者咒术,而是人们自己的欲望不受控制的被执行。
也就是所谓的恶念执行。
而德清的怪物化身,更像是人们混乱情绪的拟人化。
那十年也好,其他混乱的时代也好,如果常识和规则被随意的打破,怪物便会诞生于每个人的心中。
要么被吞噬,要么被同化。
哪怕是孩童时无意识的压迫与霸凌,也一样可以看成我们心中恶念的伸展。
即便事后我们都可以当成遗忘的记忆和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但对于受害者来说,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人们继续潜藏恶念,维系着伟大和光荣。
没人在意那些渣滓。
那么,仅在这本书里也好。
凡存恶念,必将执行。
关于本书所引用的资料出处,排名不分先后。
《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孔飞力
《巫师与猎巫:一部全球史》沃尔夫冈·贝林格
《夏商周:从神话到史实》郭静云
《黑色子弹》神崎紫电
《旧夜灵吟》爱丽丝的梦醒
《希腊神话的迈锡尼源头》马丁·佩尔森·尼尔森
《符号与象征》米兰达·布鲁斯-米特福德 Miranda Bruce-Mitford /菲利普·威尔克辛森 Philip Wilksinson
《春申旧闻》陈定山
《断章格林童话》甲田学人
《熔炉与坩埚:炼金术的起源与结构》米尔恰·伊利亚德
《子不语》袁枚
《聊斋志异》蒲松龄
《86不存在的战区》安里アサト
《尸鬼》小野不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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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弗雷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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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谈》吉姆巴地斯达·巴西耳(Giambattista Basile)
特别鸣谢:前本书的白银大盟小泽同学(为我写这本书也提供了很多理论支撑,再次感谢。)以及为数不多一路看过来的读者们。
在这就不一一列举名字了,因为懒QAQ。
顺便推荐大家去阅读一些这些书,通俗易懂好理解,值得一读。
太冷门的我就不列出来了,只推荐与这本书有关的或者说帮助我完善了这本书的,毕竟拿一堆看起来很高大上的论文名英文来凑字数唬人挺傻的,我还是要脸的。
新书希望大家也能陪我一起走下去,我保证不玩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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